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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茶楼,正准备去开车时,前面突然窜出来一辆车,速度很快,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直接往江萧白身上撞过来。

江萧白眯着眼伫立在原地,透过挡风玻璃,他看到了丁若霖那张疯狂扭曲的脸。

她在笑,又像是在哭,嘴角淌着血,车窗灌进去的风把她的长发吹的肆意飞散,入魔了一般。

她似乎还在大喊,表情狰狞。

“江萧白,既然你这么狠心对我,那你就去死吧!”

“我得不到,任何人都休想得到!哈哈哈,我要让苏晴空孤儿寡母一辈子,而你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

江萧白从风中隐约能辨出她喊的那几句话,半点表情都没有,也没有移动一步。

但在没人注意的角度,他的眼底已经结成了一片冰海,并无尽蔓延。

人与车的距离很近,眨眼间就要到眼前,丁若霖眼睛已经冲血,看什么都是红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耀目的红,如血似霞。

眼看就要冲到江萧白面前,从他身上碾过去,就在这时,丁若霖觉得眼前一花,只能砰的一声,车头明显撞上了人,然而她却在碾过去的那一刹,看到车窗外面江萧白目瞪口呆的神情。

见鬼了!

如果江萧白没事,那她刚才撞上的会是谁?

丁若霖握着方向盘的两手一抖,方向顿时跑偏,车子便朝旁边的茶楼大门冲过去。

骇然之下,丁若霖居然忘了踩刹车,而是继续加油,最后,轰隆一声加油的闷响,车轮冲上了四层高的阶梯,最后撞在茶楼外墙的玻璃上。

哗啦一声碎响,玻璃成了万千玻璃碴,奥迪的车头直接骑上了茶楼里靠窗的桌子上,幸好那一桌没有坐人,无人受伤。

人们的尖叫声,报警声,还有哭喊声,顿时乱成了一团。

江萧白面无血色的跑到躺在地上的那人身前,脚步踉跄。

被车轮两次碾压,又被带到了台阶前,那人早已不成了样子,身上脸上一片血肉模糊,可他还是注意到了那人的手。

两手呈五指张开的手势,哪怕已经没了呼吸,他的两手依然张开,呈推开的手势。

江萧白闭上了双眼,然后用力闭紧,紧的他眼皮都挤出一堆细密的纹路,眉宇间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怎么都化不开。

就在刚才,他准备躲开时,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手,推开了他。

他都来不及回头看是谁,就听到了三个字:“大少爷——”

紧接着,一道疾劲的冷风袭来,伴随着那一道惨叫声,消失在了他的身后。

脚步踉跄着回头,那人已经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眼睛还努力的瞪着,惊恐与担心并存。

睁开眼,江萧白深呼一口气,抬手帮那人的眼皮阖上。

这人是老爷子的司机兼管家,是老爷子的影子,行影不离,跟随老爷子已经三十多年,老爷子叫他‘阿贵’,他和萧然通常会喊他‘贵叔’。

萧然性子活跃,有时会打趣贵叔,有时会跟他开玩笑。

而他生性沉闷,和贵叔交流很少,很多时候都只是点头示意,连喊一声的机会都很少。

而现在,贵叔为了他,已经不在了!

“阿贵?阿贵!”

不知是谁已经通知了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拄着拐杖颤微微的走了出来,步履蹒跚,拐杖落在地上,砸出一阵阵闷沉的响声。

老爷子,是真的老了!

江萧白上前搀住了他,怕他呆会忍不住而倒下去。

“阿贵呢?”老爷子问。

江萧白看了一眼平躺在地的贵叔,沉默不言。

江老爷子已经猜到了,阿贵身上的那件衬衫还是他让人买的,是颜色比较出挑的青蓝色,阿贵跟了他三十六年,从二十岁起就跟着他,无儿无女,孤身一人,江家便是他的家,江老爷子就是他最亲的人。

如今,青蓝色的衬衫上全是血,地上也是血,从血流的轨迹可以看出,死者之前有多么的痛苦,被车子带了有多远。

“是谁?到底是谁?我要让他血债血偿!”江老爷子沉恸的敲着拐杖,满脸的痛色。

“我看清了,从头到尾,清清楚楚,我是知情人!这场事故根本就是人为,那辆奥迪加速要撞这个男人,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这个老人家冲上来推开了他,自己被车撞了!”

“司机也够狠的,撞上去后不但不停车,反而再加油门,对死者造成二次伤害,一只胳膊差点绞在车轮子里!”

“这幸好天气热,客人嫌靠窗坐太晒,没有坐在窗户旁边,否则,岂不是又要多增加两条人命?”

江老爷子悲痛的目光移向江萧白的脸上,一脸阴霾,“阿贵是为了救你?”

“是!”江萧白老实回答。

“他……”想到若不是阿贵豁出命相救,恐怕此刻躺在血泊里的会是自己的亲孙子,江老爷子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一晃,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跟他的孙子斗法赌气,那是他江有良的事,但他绝对不允许别人把手伸到中间来。

谁敢破坏他的事,伤他孙子的性命,谁就该死!

老爷子不怒则已,这一怒倒真是让全场骇然变色。

久居上位者的迫人气势尽数流泻开来,如一头掉了牙的雄狮,但,即使牙齿掉光,他也还是一头雄狮。

“到底是谁跟你过不去?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下下此毒手?我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没错,必须严惩!”

“简直是无法无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人还呆在车子上,把人揪下来!”

“揪下来!”

“揪下来!”

围观的群众愤气填膺,有人上去拉开车门,只见丁若霖已经爬在了方向盘上,额头正在往下流血。

她没系安全带,身上还有酒气,在这种情况下开车,本就极为危险,何况是她抱着撞死人的目的在加速,下手不可畏不重。

救护车和警车很快就开了过来,把丁若霖抬出来时,老爷子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是若霖?”

“不然呢?老爷子以为是我在陷害她?”

“她……唉,这女娃子怎么就这么的认死理……”

老爷子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当初是他主张把丁若霖许给江萧白的。

一来,丁若霖优雅大方,美丽端庄,又兼能力出众,是个很好的女主人人选;二来,丁若霖家世不俗,身后的丁家一直在体制内,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丁若霖属于红四代,一旦把丁若霖娶进家门,江丁两家联合,将不会再有顾忌!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打算是非常完美的,两人青梅竹马,又相辅相成,是绝妙的组合。

如今,老大找了个小门小户出生的苏晴空,对方还怀了江家的曾长孙,而丁若霖醉驾,蓄意伤人,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在眼前当场没了。

甚至有可能,没了性命的那个会是他的亲孙子,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接班人。

江有良老爷子真的觉得自己累了,再也管不了这些年轻人了。

警察来了,调查了现场的证据,有目击证人,还有摄相头,丁若霖身上的酒气也很明显,哪方是过错方几乎不用再考虑了。

但丁若霖因为额头受伤,被医院带走,有警察跟去,待她醒过来后录口供。

贵叔的尸体需要处理,江老爷子受了很大的感激,站都快要站不稳,江萧白只能留下来帮忙处理。

满地的血用水冲了很久,才被冲刷干净,太阳的燥热一晒,到处都是腥甜的血气,弥漫在空中,让人不适。

江萧白从头到尾一直很沉默。

此时此刻,他无比懊悔,但如果事情重来一遍,让他选择,或许他还会选择不动。

刚才在丁若霖开车朝他撞过来的时候,他完全可以躲过去的。

但他一开始并没有动,他在等,也在逼丁若霖,逼这个疯女人发疯,疯的更加彻底。

他曾亲口说过的,倘若丁若霖敢伤了苏晴空,他就毁了她。

他说话一向算数。

晚上的时候,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丁若霖吸毒,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排除她在开车撞人的时候,神致不清,受毒瘾影响很大。

江萧白心里冷笑不已。

事发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多,现在是晚上是八点多钟,中间隔了这么久,才查出来丁若霖吸了毒?

这么长的时间能够做很多事,比如通知远在京城的丁家,比如丁家给了这边什么压力,或者说是跟老爷子达成了什么协议!

丁若霖吸毒是真,从她当初授意酒吧的经理给KELLY那带有毒性的迷情药物时,她就已经开始沾上毒。

但丁若霖也是个理智冷血的人,知道什么毒能沾,什么毒不能沾,什么毒能沾多少,什么毒碰都不能碰。

江萧白曾根据江萧然给他的线索,一点一点,深入的细查,终于让他查到了源头。

一桩桩,一件件,他都给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化身黑狐狸,利用美色和毒品控制了不少人,但总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

丁若霖染上了毒,有了毒瘾,她加大毒品的剂量,迷情,致幻,这都是小菜,最关键的是,毒会让她发狂,性情大变。

再加上他的刺激,丁若霖很容易就爆。

他可再不会给她机会,让她及时把车停在距离膝盖十公分的位置了,他要让她自以为是,不受控制的撞上来。

自取灭亡,是她最终的归路。

但他算准了她毒瘾突发,算准了她一步步堕落,却没有算到在最后紧要关头贵叔冲了过来。

说到底,贵叔是因为他而死的,那条活生生的生命要算在他的头上!

他,良心难安!

“萧白哥哥,你有心事吗?”躺在牀上的苏晴空问道。

时间已经九点多,她早就上牀休息了。

她近期睡眠很浅,肚子已经很沉,宝宝在里面也很活跃,有时正睡觉,做着美梦,他能一脚把她踹醒,再也睡不着。

可今天不是宝宝把她踹醒的,她醒是因为他!

他今天从回来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这种沉默不语不是表面上的沉默,而是内心有心事,心不在焉。

明明坐在她的身边,她却觉得到他身上弥漫着一种让人压抑的气息。

他不开心,她知道!

他有心事,她还知道!

病房内光线有点暗,但留着壁灯,她看到他躺在牀上,两手交握叠在脑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花板。

他没有不停翻身,可是他的两脚却不受控制的不停交换,一会儿左脚在上,一会儿右脚在上,显得很不耐烦。

江萧白收回双臂,撑着牀边坐了起来。

“怎么了?宝宝又踢你了?”

“没有!就是……嗯……想跟你说说话!”

江萧白忍不住笑起来,“想跟我说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有个主题?就是想听到你声音,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很性~感,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叫低音炮,单是听声音就能把人听怀孕的那种!”

“所以,你现在的情况是听了我的声音所导致的?”

“差不多吧!”

“差不多?”江萧白走到她的牀边,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差太多了!苏晴空,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

“什么能力不能力?麻烦江大总裁不要总是想歪好不好?我明明是在夸奖你的声音好听,是褒义的,怎么能被你曲解成那样?”

“我怎么曲解了?分析出来听听!”江萧白掀开被子,把腿抬起,和她的腿平放在一起,侧着身体,腿贴着腿。

单人的病牀太窄,两个人根本不够躺,苏晴空见他可怜兮兮的趴着牀边,一共位置才二十公分不到,顿时觉得可怜,于心不忍。

手一推,他便被她推下了牀。

好在江萧白身手还算敏捷,及时换了姿势,没有脸朝地的摔下去。

苏晴空忍不住大笑起来,“萧白哥哥,你怎么那么笨?”

“习惯了!”

“嗯?”

“被扑习惯了,被推也习惯了!”

江萧白再次上了牀,不同于刚才的是,苏晴空侧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来一些地方,两个人都侧躺着,他的一只手扬起,越过她的头,另一只手斜着向下,轻轻的抚着她的肚子,就像是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哪怕她挺着大肚子,整个人重了差不多二十斤,在他宽阔厚实的怀抱里,仍旧显得那么的娇小。

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低沉的声音如同醉人的大提琴声,让人陶醉。

“第一次在酒吧,是你投怀送抱,主动扑倒在我怀里!后来在江氏顶楼66层,又是你把我扑倒的!苏晴空,你还记不记得?”

苏晴空拍了一下他的手,“不算,第一次情况特殊,根本不算!”

“哦?那第二次呢?”

第二次?苏晴空记得那一次,他给她限定时间,要她二十分钟赶去公司,否则就取消同罗氏的合作,她气喘吁吁的跑上楼,正要敲门,正好遇上他开门,于是就把他扑倒在地……

“那次也不算,根本就是意外!”

本来就是意外,还相当于的不愉快呢!

“苏晴空,你很能耐!这场游戏,我是猎人,你是猎物,但我这个猎人最后却被你这个猎物降服了!我很开心!有你很好!很好!”

苏晴空感受到他的痛苦,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笑道:

“萧白哥哥,我也很开心,宝宝也很开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和宝宝会一直一直站在你身边!哪怕你跟江氏为敌,哪怕你跟全世界为敌,我和宝宝都会不离不弃!”

江萧白猛的睁开眼,头却没从她发间抬起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没有!萧白哥哥想我知道的,我自然会知道,不想我知道的,我肯定也不会知道!”

江萧白长长叹了口气,为她的懂事和乖巧!

“笨蛋!不告诉你,是不愿你多想!我自己也能解决!!”

“嗯!我知道!”

“睡吧,太晚了!当心宝宝和一样熬成夜猫子!”

“嗯!萧白哥哥晚安!”

“晚安!”

在她耳垂上轻轻落下温柔的一吻,等她睡熟后,江萧白轻轻的掀开被子,下了牀,抱起电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开始忙碌。

又过了两日,医院那边传来消息,丁若霖在一个晚上,被秘密转移。

过程很保密,是军方的直升机直接来接的,从直升机降落到离开,前后不到半个小时,显然是计划好了的。

江萧白听到这条消息后,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只问了一句:

“丁若霖人怎么样了?”

“好像眼睛出了问题,醒过来后,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只会傻笑,问什么都不知道!病例目前是保密状态,我怕惊动对方,没有强行调取!”

“不用了!过段时间给媒体那边丢个新闻,关于毒品的!”

“是!”

挂断电话,江萧白揉了揉眉心。

丁若霖一事终于告了一个段落了。

她的毒和当初KELLY身上的毒一样,不同的是,她是小剂量分批食用,而KELLY是一颗致疯。原理都是一样,被毒品毁了神志。

一切,只能算是她咎由自取!

丁若霖被秘密接走,但留在金海的烂摊子却没人收拾。

江萧白既然答应了老爷子的条件,就要接下来处理这些烂摊子,包括贵叔的后事。

这一忙,又是一周过去了。

——

临近九月份的时候,江萧白再次坐在了江氏顶层最大,规格也是最高的会议室里。

总助还是琳达,其它分列在椭圆型会议桌周围的,都是江氏的董事和股东。

这些人中,有江氏族人,辈份上有江萧白的爷爷叔叔伯伯婶婶等等一群有血缘关系的族人,有当初跟江有良开拓事业时的元老们,还有江萧白吸入进来的新的合伙人。

董事和股东们比以前人数更多,会议室都快要坐不下了。

此时,这些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萧白的身上,愤怒也罢,委屈也好,或是不甘,亦或是敬佩?

总之,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敢对江萧白坐在正中的位置,提出质疑。

甚至坐在这里,连大声出气都不敢,唯恐引起江萧白的注意,而盯上自己。

想想得罪了他的江佳年,现在债务缠身,被人追着在美国东躲西臧,就是回不来。

再想想老爷子,老爷子年初的时候,口口声声说要给江萧白一个教训!

结果呢,教训没有,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健康一落千丈!据说已经住在医院里不回家了!

至于京城的丁家,好像说丁小姐疯了,原因是吸毒。

毒品从丰江流入金海,已经长达一年,这是一种新兴的毒品,让人兴奋的同时,会让人产生幻觉,并且一旦产生幻觉,会给人特别真实的感觉,宛如身临其中,一经上市,就受到追捧。

丁若霖就是服用了这种新兴的毒品,如今反受其害。

公安部已经下发了文件,要彻查这件事。

而如今的江萧白又坐上了总裁的位置,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个总裁的含金量更高,更有份量。

总裁总裁,是对江氏真的能做到一家之言的那个人。

他的话就是命令,他的吩咐就是方向,不用再上会,也不用再跟谁商量。

因为,他是绝对的领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