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人家,一把岁数了,都徐娘半老了,嘤嘤起来也有那么股子……风骚劲,哎,某些女人哦,要不趁早去泰国吧。”
贱皮子老隍逮住机会各种嘲讽拉仇恨。
越英狠狠瞪了他一眼,眼中露出冰寒之意。
老隍常规认怂,改口道:“泰国的椰子好吃咧,听说多喝椰奶可以让女孩子二次发育哦。”
越英赶紧收敛杀意,好奇问道:“真的吗?”
哎!造孽呀!
我这同德堂都是养了一群什么怪物,一个比一个奇葩。
他啥人这么长时间你还不知道吗?怎么还信他的话?他那张嘴都能把死人给你说活了。
“据不完全统计,泰国女人是全亚洲里身材最骨感的。”
大堂里再度传来了往日的欢声笑语(老隍的惨叫声)。
……
小辉虚弱地倒在病床上,他眼中无光,四肢无力,印堂发黑。
母亲坐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不停呼唤着他,若是不与他说话,他很可能睡过去,而这一觉睡过去可能就是长眠不醒了。
“妈妈,小辉没事,真的没事,不治,不治,咱家没钱。”小辉倔强地想要坐起身,可他太虚弱了,死气已经钻入他的四肢百骸,如今的他看上去生理年龄更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小朋友乖,你放心,我家老板给穷人治病是不收费的。”越英安慰着小辉。
我横了她一眼。
这都什么毛病,来没几天怎么也被老古传染了?
开义诊是吧?你们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这钱都从哪儿来的?
“诊金还是要付的,明天早上去给我们几个买顿早餐吧。”
这孩子身上的死气已经极重了,甚至明显超过了一具死尸,但他依旧能挺到现在不咽气,这可绝非是什么母爱的伟大唤醒了他的求生欲那么简单。
估计,肯定有人用什么邪术护住了他的灵魂,让他不至于魂魄离体。
我问越英:“看下生死簿上这孩子的阳寿。”
越英心中默念口诀,不多时睁开眼道:“寿元五十六岁。”
阳寿未尽,那我就得救。
“这位大姐,麻烦你先出去下,你当妈的在我有点不忍心下手,怕你看不得。”
女人点了点头,轻轻在儿子额头上亲了口,安慰说:“小辉听话,妈妈就在门口等着你,这个医生叔叔很厉害,他一定会治好你的,你长大了,是男子汉了,要坚强知道吗?”
小辉很勉强地露出充满童真的笑容:“嗯,妈妈放心,小辉坚强,小辉不怕打针,小辉不哭。”
“老隍,银针用酒精消毒,再拿火罐竹筒,黄纸,朱砂……”
……
住院部这边已经装修完了,还给我留了个小手术室。
手术室里,时不时地传出小宝疼痛下强忍着小声发出哼哼唧唧,母亲坐在门口长椅上,双手死死攥紧,她的指甲嵌入了手心中,而手心中流出的却不是鲜红的血,而是黑色的粘液。
前一世,千面女就是这样在一个雨夜里,独自一个人抱着重病的孩子一家接一家地拍打着医馆的门。
但当那些郎中看到千面女兜里空空如也后,没有一个心生同情的。
她抱着孩子在雨水中跑了一夜,哭了一夜,绝望了一夜。
天亮了,曙光并没有带给她一丝温暖,因为她怀中抱着的孩子已经凉透了。
一串脚步声把千面女从痛苦的记忆中带回了现实。
阿三从楼上走了下来,也陪着千面女坐在了长椅上。
二人都是戒刑司杜长隶大人麾下,自然是认识彼此气息的。
但这一刻却谁也没说话,只是这么干坐着。
这时,手术室的门被人从里边推开,越英探出脑袋见阿三在这儿,喊道:
“去植物园里求月季拿点花蜜过来。”
不多时阿三捧着一小碗花蜜递了进去,然后带上门,又重新坐在了千面女身边。
“饿了吧?”
“嗯。”
鬼也是需要吃饭的,只不过他们吃的不是阳间的饭,就如楼上这三位,想填饱肚子是需要吃彼岸花来调整肠胃功能,这样才可以品味阳间的美食。
“喏,吃了它,我去面馆那边给你找点食儿。”阿三把一朵彼岸花放到了千面女手里。
这象征着死亡的花朵在阴司下是个稀有品种,可在同德堂的植物园里俨然已经是花海一片了,不敢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也足够供他们这几个老鬼填饱肚子的。
千面女看着这朵可以让自己在阳间胃口大开的花儿,问道:“投诚了?”
“嗯。”
“为了这口吃的?”
“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份前程。”
千面女把彼岸花送入口中,又问道:“以阿大的秉性,情愿自行兵解也不会做俘虏的。”
“所以,我杀了他。”
“你,你疯了?他可是你哥!”
“我疯了?呵呵……”阿三又翻身走了回来,他伸手挑起千面女幻化出的这张略显老太,且还有几颗雀斑的脸道:“咱俩到底是谁疯了?为了个不相干的孩子,你竟又自己主动送上了门?”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阿三注视着千面女的眼睛,手指着屋里,小声说道:“那个医生也许可能,并不是杜大人要找的,可他,包括这家药铺里所有喘气的活物和……不喘气的,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角色,你以为自己变化多端就能瞒天过海吗?”
……
手术室里,一切进展顺利,银针刺破小辉的阳晨穴,再用火罐拔出体内的死气,最后给他喂食了安魂的符水,他总算是睡着了。
虽然还有些低烧,但这事正常反应,随便开两副药,用不着几天这小子肯定就又生龙活虎了。
越英帮我褪去白大褂,擦了擦我脑门上的汗水。
尽管现在温度不高,尽管这对我而言只是个小手术,尽管我没出汗。
可越英觉得,医生手术后,身边总会有个贴心的小护士为其擦汗,这是仪式感,少不得。
“老板,刚才我还有后半句没说完。”
“讲。”
“小辉母亲的阳寿在今早九点已经尽了。”
白姥姥和老隍齐齐回头望向我,只等我一声令下了。
越英微微张开嘴,口中像是在吟唱着什么法决。老街上空,一团浓厚的乌云凝聚而来,同时,街上的路灯变成了幽绿色,偶然传来的汽车马达轰鸣声也消失了。
四周是一片死寂,这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妈妈……妈妈……妈妈别走,小辉怕,怕呀!”沉睡着的小辉又说梦话了。
我摆了摆手,示意越英撤了结界。
“去告诉门口那个,再给我嘤嘤两声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