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声无息的降临,千面女睁开了眼睛,身上那股滚烫滚烫的灼热感渐渐消失了。
小辉依旧趴在她怀里沉沉的睡着,她推了推,想让这孩子换个更舒服的睡姿。
但推了几下,小辉一动不动。
他没死,因为身上还是暖的,只不过小辉的体温比寻常时候要热很多,他发烧了。
被地狱的死气侵蚀身体,如果仅是发个烧生一场小病那无疑是幸运的。
但小辉却已经烧的不省人事了,这孩子应该还有其他隐疾在身。
随他去吧,人都逃不过生死簿上的命数,也许命中该有此劫,也怪不得千面女。
她必须趁着夜色赶紧补充阴气,招出地狱之门,杜大人还等着自己回去交差呢。
成与不成都要给杜大人个答复,这是她的职业操守。
把小辉放平,然后迅速从这具残破的肉身中抽离出来。
就在她走到房门前打算一走了之时,却见侧墙上挂着一幅全家福照片。
说是全家福,其实也只有这对母子俩。
六年前的女人身材还没有臃肿,六年前的小辉还是个嘤嘤逮捕的婴孩。
她抱着小辉,露出充满母性的笑容。
女人刚刚咽气,所以千面女进入她的肉身后,已经迅速脑补了她这一世的所有记忆。
照片里,女人应该刚刚被那个无情的男人抛弃,男人找了个四十多岁的富婆。
她是不幸的,但她同样也是幸运的,因为在她人生最艰难的时刻里,是儿子用童真和无邪为母亲抚平了伤口。
女人那时还未为生活操劳,所以,她还很年轻,她还很美。
就像……就像自己前世时一样,看着怀里的孩子,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仿佛人生所有的过往得失,都只是为了怀里这个可爱的婴孩。
“妈妈……妈妈……我冷,我好冷啊!”
千面女回过头发现小辉正蜷缩在角落里,紧紧闭着眼睛,浑身瑟瑟发抖。
妈妈?你妈也很冷,她正躺在床下呢,你喊的是她吗?
用不了多久你就不冷了,因为那个世界和你一样冷,你最终会和我一样习惯那里的温度的。
千面女迈步走出小屋,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
一秒,两秒,三秒……吱呀呀……门又开了。
千面女站在门口,重重地叹了口气,进来扛起女人的尸体再度转身下楼。
又过了半个钟头后,她回来了,但这一次回来的却已不再是那个浑身上下满是黑色粘稠液体,且没有五官的妖女。
妈妈回来了,脸上的伤消失了,身上断裂的骨头奇迹般的接上了,甚至眼神也比早上更加锐利了许多。
……
同德堂今晚营业,与其把自己包裹成种子一样步步为营,倒不是洒脱些,开门迎客。
该来的总是会来,区区一扇门两扇窗挡的住谁?
越英正举着手机,看着视频里的网红小萝莉卖萌。
“嘤嘤嘤……”她捏着拳头摆在右脸一擦,嘟起嘴学着招财猫的姿势上下摆动着。
呼!我重重叹了口气。
至于不靠谱的老隍,他早早地爬上了二楼房顶,不知从哪弄来个望远镜,正四下撒嘛呢。
美其名曰,是侦查敌情。
其实那望远镜分明对准的是后巷子里住在三楼上几个合租女孩的窗口。
“所以您是真的打算还我自由了吗?”白姥姥跪在地上,瑟瑟开口道。
“你连魂血都给了我,我又有什么不信任的,把你封印在那上古异兽卷里也只是想打磨打磨你的兽性而已,你,一直都是自由的。”
现在对于同德堂来说是危难时期,甄娘不在,孟婆又没有消息,我手里能用的有生力量本就不多,只能把白姥姥放了出来。
“老奴愿为主上效死!”白姥姥的头重重磕在地板上。
“不用你效死,来来来,你第一个任务就是先让英子停止作妖吧。”
越英一听这话,立刻娇怒着嘟嘴扭扭哒哒走了过来。
“讨厌呢,老板说什么呢?”
她挥起小拳拳敲打在我胸口上。
咚咚咚……咚咚咚……
咳……咳……
“主上?主上您怎么吐血了?您千万挺住啊,您可不能死呀!”
“……”越英。
白姥姥给我过了一道妖气,总算是护住了我的心脉,让我把这口气喘允了。
“英子呀,其实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用非得强行让自己改变,要不然,你自己难受,我看着更难受。”
越英点了点头,相冲我笑,可她真的不会笑,脸部肌肉特别僵硬,比哭还难看。
突然,她收起了笑容,抬头死死望着窗外昏暗的老街尽头。
也就在这时,二楼屋顶的那个“偷窥狂”也跑了下来。
“老板有情况,有情况,我感觉到有地狱的死气正在靠近咱们这边。”
“来了几个?”
老隍:“应该只有一个。”
白姥姥站起身一甩手,顿时门被一股妖风吹开。
“主上,您且歇着,老奴先去瞧瞧。”
她岁数不小,但论起在同德堂的资历还是个新人,新人想在团队里某个好前程可就要抢个投名状了,所以白姥姥的态度格外积极。
老街尽头处,一个跛脚女人怀中抱着个男孩一圈一拐地走了出来。
“小宝你不会有事的,妈妈带你去看医生。”
“妈妈,药贵,咱们是外地人没有医保的,留着钱吧,您的衣衫都破了,快去买一套,过几天老师还要请您去学校做经验分享呢。”
小宝的学习成绩不错,一直在年级里是前三甲,几乎每次开学学校里都会请几个家长来分享育儿经。但其他同学的家长穿的都是名牌,只有自己妈妈没几件好衣衫。
儿是不嫌母丑的,但儿也怕听到同学们的私下议论。
“站住。”女人抱着孩子刚想进门,突然被个老太太伸手拦下了。
千面女皱了下眉头,她在这老太太身上嗅到了很浓郁的妖气。
昨晚她几乎要得手了,如果当时这个大妖坐镇,她断然是不敢进来的。
阴司地府下有自己独立的职能部门,阳间朝廷有什么,阴司就有什么。
戒刑司的前身就是泰山府君在位时设立的幡子机构,从他们身上的飞鱼服和绣春刀就看得出,崔府君对大明朝的文化心生向往。这活脱脱的就是东厂呀!
既然是东厂的幡子,刺探阴阳两界的情报自然是他最在行的。
所以,同德堂有什么人员配置杜明了若指掌。
但在千面女得到的情报中,几个高手里甚至还有最新孟婆的倒戈,就是没有眼前这个老妖的只字片语。
“来做什么?”白姥姥眯着眼打量着这对母子。
她是大妖,而且算得上是关东地区掰着手指头能数得上的大妖了,但妖就是妖,上不得台面,哪怕修为再高,逼近飞升,也不具备真正仙家的火眼金睛。
“我儿子病了,发烧,我想找医生给他开点药。”
“病了?”白姥姥狐疑地探下脑袋凑近小辉嗅了嗅。
难道刚才的死气全都是从这孩子体内释放出来的吗?若真是如此,这孩子还能活?
白姥姥在同德堂里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是在上古异兽卷里沉睡的,她对同德堂的“企业文化”还没有一个系统的认知。
所以,她一直觉得病人找医生看病,总该付出些什么,比如,钱?
嗯,看她穿的这么破,也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可也得拿出点什么做诊金吧?主上不能白给你儿子看病呀。
“当真是找我家主上医病的?”
“是的,是的,求求您让我进去吧,我儿子真的要不行了。”女人急的直接跪了下来。
白姥姥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正在学卖萌嘟嘴的越英,片刻思考,终于想到了什么。
“那你嘤嘤嘤一个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