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言骂完后,电话那头顿时安静了,半晌那头传来略显疲惫的声音:“少爷,收手吧。”
赵正言气笑了,原本白皙的面庞从刚刚在病房里怒吼的时候就是涨红的,“收手?我不知道什么叫收手。”
赵谨说:“那个男人太狠了,别惹他趁早收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赵正言微眯着眼听赵谨讲项逢是怎么毫发无损地离开的,听着听着他又恢复成了那副精明儒雅的样子,唇角勾着似是而非的弧度。
其实赵谨还留了个后手,在曼德勒的那十个人已经被调到了龙塘矿区外埋伏着。
项逢的车刚一出龙塘矿区,就从三个方向响起了枪声。
项逢翻了个白眼,舔了舔唇角,他来缅甸这趟真是被恶心坏了,净是一些一遍遍反水的腌臜事。
还他妈的自不量力,这么几个人还敢要他的命。
项逢说:“把野牛拿过来。”
pp19是以AKS-74U模型为基础而设计的新型冲锋枪,又称bISSoN(野牛)。
项逢看准位置,腿部弯曲,肌肉绷紧,低下身体。他调整着枪支的角度,把火力最猛的一个人直接击毙。
项逢说:“下车!还真以为老子怕他们吗?”
刚刚跟赵谨谈判他已经退了一步了,作为北宏首领,有很多东西他不得不考虑,要换了早些年他早就崩了赵谨了。
真他妈的憋屈,刚好这些傻逼送上门来让他泻火,不杀白不杀。
曹时更是觉得憋屈,他看赵谨那副嘴脸恨得不行,听项逢这么说了,立马拿起枪,喊道:“让这帮东西看看他们配不配在道上混。”
下了车之后,野牛是一款俄罗斯研制的枪支,火力非常猛,项逢直接灭了前面的一个人和右侧的三个人。
项逢这次带出来的也都是北宏的精英,几乎是顷刻之间赵谨派来的十个人全军覆没。
项逢上了车之后呼了一口气,缩在一旁的阿奇浑身发着抖,他从开战就一直偷偷向窗外看。
面对着飞来的子弹,项逢脸上一丝波动都没有,下颌绷紧,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死人。
所有人都上了车,车辆继续向前开,阿奇看到所有人的脸上都没什么喜色,仿佛刚刚没有打赢一场枪战。
项逢问曹时:“有赵谨的电话吧?”
曹时应了声,直接调出号码,把手机递给项逢。
拨通后,项逢笑了,笑得很张扬,阿奇抖得更厉害了。
那头玉二爷听见他的声音,心里一沉。
项逢说:“玉二爷,你看不起我啊。”
项逢微微歪着头,靠在车座椅上,整个人的状态很放松,有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臂膀上结实的肌肉和眼神深处的冷意,几乎要让人觉得这是个不羁的小混混。
项逢继续说:“这种垃圾,你也派来杀我。你派这种人来要我的命,不就跟赵正言派你要我的命一样吗。”说罢项逢又笑了两声。
赵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他说:“你想怎么样?”
项逢说:“离开你帐子的时候,我本来想着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过是条走狗。但我最讨厌的就是给脸还不要脸的东西,以防万一,我在你帐子外面留了个好东西。”
赵谨惊惶地睁大眼,想起他打完电话让人运货过来后,项逢走出帐篷。他当时只以为项逢是担心被诓骗,没想到他是去埋炸弹。
赵谨说:“你就不怕那些玉农——”
还没说完就被项逢打断了,“我走了之后那些玉农肯定就去矿里继续忙了,现在帐子里只剩了你。”
赵谨颤抖着说:“可是一旦我——”
项逢又打断了赵谨的话,他说:“我本来想着若是你没再派人埋伏我,我就放了你,谁让——”
赵谨边往外跑边喊:“我死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没要你死,不过是让你下半辈子不太好过罢了。”说罢项逢按断了电话,与此同时按下了触控装置。
赵谨终归还是跑得慢了一步,他感觉整个身体被气流和热浪狠狠地摔在砂石上,右脚传来一阵剧痛。
等他醒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他被医生告知右脚严重粉碎性骨折。
赵谨花了一段时间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想给赵正言打个电话,这些年他在缅甸孤身一人,有人脉有地位,但没什么真朋友。
此刻发生了这种事,他连哭都没有人愿意听。
没接通的时候,他想少爷会不会有一点心疼他呢。
可是少爷第一句话问的是“死了?”
赵谨听到的那一刻想说:“他没死,我差点死了。”但是他硬生生吞了回去,喉咙里有种钝痛感,好像吞进了刀片。他只说了两个字“没有”。
在听到赵正言的谩骂后,赵谨看了眼自己的脚,他安静地听着赵正言的谩骂,没有辩解。
鼻翼中是医用酒精的味道,想到帐子里项逢冷冽的眼神,赵谨听到自己说:“收手吧。”
赵谨讲完跟项逢交手的经过后,赵正言没有说话。
赵谨看着自己被处理后的左手掌心,破了一层皮,白色的肉翻出来,护士正要给他包扎。
赵谨突然想起今年年初他去寺庙,一位老僧说他今年有血光之灾,给了他一对玉核桃,说此物活络筋脉、疏肝理气,凡事当退则退,勿要紧逼,自可逢凶化吉。
赵谨这些年顶着玉二爷的名号,实则完全不信神佛,当时根本没当一回事儿。
只是那老僧从盒中取出的玉核桃品质真是上乘,哪怕是他这样见惯好玉的人,也觉得珍贵,于是便收下了。
赵谨想给老僧献些香火钱,老僧却谢绝了。现在想来,真是他自己冥顽不灵。
此刻,赵谨对电话那头的赵正言说:“我在缅甸这些年,也信了几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做生意肯定比不上你,但是杀人——”赵谨沉默了,他吸了口气继续说:“他是天生的杀手,他就是为那而准备的。”
赵正言说:“不过是个工具罢了。”声音里透着厌烦。
这句话让赵谨想到了自己,在赵正言心里会不会他也是个工具呢?赵谨说:“我右脚粉碎性骨折了,医生说就算恢复得好我以后也是个瘸子了。”
这句话内容本身很震撼,但是在原本的对话里却显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赵正言一时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赵谨看着自己的脚,有些木然地说:“没什么。”
他突然感觉很累,但还是提醒道:“你会输给他的。”
这句话触到了赵正言的自尊,又让他想起了祝留的态度,他吼道:“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你们一个两个都把他——”
赵谨打断了他,这还是赵谨第一次打断他,“他就像当年的你。”
赵正言一下子愣住了。
当时,赵谨看着项逢利落地指挥下属、跨上车子离开,他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知道项逢感觉得到他在看他,但是他不在意。
因为他发现,这个人让他想起十三年前的赵正言,那个二十五岁,明亮、张扬、满腹野心的男孩,他的——少爷。
电话那头的赵正言似乎是回过了神,“阿谨,你开什么玩笑。”
赵谨知道赵正言觉得项逢不配,如今的赵正言什么都有了,什么都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