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些说:“留留松开手,先让医生给你检查一下,其他的咱们以后再谈。”
祝留还是没有放手,赵正言说:“我不光是你孩子的父亲,还是你的老板,我才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够照顾好你的人。”
赵正言用没有被祝留攥住的另一只手抚摸着祝留的头发,这是会让女性产生安全感的动作。
祝留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泪水不断地从眼眶中涌出,她说:“你不是在照顾我,你是在控制我,你从来都没有真的尊重过我!”眼神里甚至带着些类似于恨意的东西。
赵正言来不及分析,他觉得他看到的就是祝留对自己的恨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从祝留的眼里看到恨意。
赵正言的声音猛地提高,“你他妈的有没有良心,别忘了要是没有我,你现在什么都不是!”
“我没有忘也不敢忘,”她喊出这句话的声音比赵正言还要高。
“这四年里我无时无刻不记得,赵总不想我忘,我怎么敢忘。”祝留的眼泪还在流,额角细弱的血管凸起,最后几个字甚至带着些沙哑。
赵正言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一下子有些没站稳退后了半步。
祝留突然松开了手,好像脱力了一般坐在了床上,说:“王立鑫的敲打,公司里四年没断过的风言风语,都是你默许的吧。还有——我怀孕后公司论坛里的帖子。”
今天下午的时候,祝留跟护士聊了会儿天,还借了她的手机并用自己的账号登入了焕颜的公司论坛。
里面最热的是一张匿名爆料贴,发帖时间是五天前,也就是祝留住院的第二天。
题目就是《解密祝总监晕倒的真实原因》,里面写的就是祝总监怀了赵大boss的孩子,最近不会去公司了。帖子最后还有一句:“祝总监会成为焕颜老板娘吗?拭目以待。”
评论数、点赞数都非常高,祝留都想不到原来公司有这么多人。
这样的帖子赵正言就算不逛公司论坛看不到,难道他助理也不会说吗?祝留记得自己很激动地跟赵正言说过未婚先孕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把排斥让别人知道这件事表现得足够明显。
祝留盯手机屏幕,盯了很久。
小护士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祝小姐,您还好吧?”
祝留回过神来,问小护士:“想看看吗?”
祝留不是喜欢与他人搭话的性子,挚友更是寥寥,但是此刻她没得选择。
如果她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些,就得跟人说点什么,哪怕她也厌烦这样婆婆妈妈的自己。
护士接过手机,看了看帖子,其实她也觉得这种事情人尽皆知有些尴尬,但还是宽慰道:“大家都认为你会是未来的老板娘,延城首富的夫人,他们都很羡慕你。”
祝留问:“那如果我没有嫁给赵正言呢?”
护士愣了,没明白她的意思。
祝留接着说:“我在所有人心里就变成为了上位而设计怀孕,但是却没有成功的失败者,哦,对了,还付出了四年的青春。”
护士睁大眼,隐约明白了这帖子的涵义,这是在逼得祝留没得选择。
从祝留住院就一直觉得很羡慕的护士突然感觉有点可怕,她嗫嚅着说:“可是,可是你真的不想吗?嫁入豪门不该是每个女孩儿的梦想吗?”
祝留的眼里有种沧桑感,时光终归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不是我的梦想。”
护士皱了皱眉问:“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祝留仰起头说:“四年前我想成为顶级的珠宝设计师,让全世界看到我的作品、我的理念、我的审美观。”
祝留说完了之后,突然笑出了声来,她看向站在床边的护士说:“感觉很官方吧,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但我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我很需要成功这种东西。”
祝留又仰着头好像在回忆着什么,“我很需要他人的认可,只有世俗的成功能被他人认可。这点还是赵正言教给我的。”
那个时候长歌路14号的灯光一圈一圈地晕染开,打在玻璃上,赵正言告诉她“人这种东西,他用一生的时间追求的东西是什么,他能看得起的就是什么。”
此刻,赵正言听到祝留问他的话,彻底愣住了,他心底隐秘的、不为人知的、甚至有些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东西居然被这个小他十三岁的女人发现了。
赵正言攥了攥拳,突然有了种上去捂住祝留的嘴的冲动。
祝留没再看赵正言,头微微垂着,脊背微弯。
她的发丝挡住了她精致的脸庞,看起来只像一个普通的、羸弱的病人,她说:“你看我这些年拼命往上爬,待人接物也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一门心思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凭借实力而不是靠你,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赵正言张了张嘴,却仿佛丧失了言语的能力。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根本没得解释。
以他这些年来的经验,什么看不懂,他就是默许的。只有这样,祝留才能依附他,紧紧地依附他。
赵正言想要解释,但是话说出口就变成带着讽刺意味的,“进焕颜之前你亲口说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我成全你,难道不是吗?”
祝留突然抬起头,看向赵正言,发丝从脸颊滑向颈后,“是啊,是啊,可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人们一旦认定了什么,怎么挣扎都是没用的。我也不知道我面对的是来自方方面面的提点。”
祝留的眼睛看向赵正言,但是他能感觉到那目光穿过了他,他听到祝留说:“是我幼稚,是我虚伪,是我。”
他想反驳,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但话却怎么都到不了唇边,好像就卡在了嗓子里,干涸成了一团墨迹。
在他挣扎的时候,他听到祝留说:“我真的——”祝留勾起唇笑了一下,“我用四年的时间才明白了你的顺水推舟和点到为止,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完后,祝留又笑了一下,赵正言看见了她笑容里的讽刺,但他不知道的是那份讽刺不是对他,而是对她自己。
他的心里焦虑、慌乱、恼怒还有种种负面情绪混成了一团,这个讽刺的笑容像一把火彻底点燃了窠臼,赵正言拽住祝留的手腕说:“你以为你说这些就能跟我撇清关系吗?你以为我们的关系是你说的算吗?”
赵正言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床头上,护士吓得尖叫出声,又被医生牢牢捂住嘴。
赵正言怒吼着,额角的青筋暴起,脖子通红,“你就给我老实地待在这里,直到把孩子生下来,分手你想都不要想!”
“跟了我四年还怀了我的孩子,全延城也不会有人敢要你!至于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在这时,赵正言的手机响了,及时打断了他的下一句话,祝留没有机会听到那句话是:“他现在已经死在缅甸了。”
赵正言取出手机,本来想直接按断,但是看了一眼号码,他瞥了一眼祝留而后转身走出了病房。
“死了?”
“没有。”
赵正言捏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怒火充斥在整个胸腔里,“你——”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而且上次从他们手里劫下来的玉和给你的玉被他们拿走了。”
赵正言脸上都表情已经不能说是愤怒了,近乎是狰狞,他扯开衬衫的扣子,“我马上要用的料,你他妈的告诉我被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