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新自己也闹不清,成立委托基金算是长久之计还是权宜行事。
他当然希望给女儿一个稳定长久的保障,经济上是解决了,但在同时他也知道,女儿其实最缺少的是亲人的关爱,作为父亲他却无法给予女儿这些,自身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使他愧疚万分。
这段日子以来,受到成人世界残酷争斗的拖累,女儿已经失去太多,以她幼小的年纪,她本可以拥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为了她的将来,是时候作一些安排弥补过失,让她尽早过上正常稳定的生活。
因此时来新埋首于案前,认认真真列了一个清单。首先是治疗和康复的计划,他想让女儿尽早接受第二次手术,听说这方面高水平的医疗团队,多是在易鲁帕洲的几个国家,但手术的时机与风险评估必须由权威机构作出,自己不具有这样的判断能力。
这项前期工作可以让向群马上着手,但真正要去实行,无法安排在近期,他尚未有足够的信心让女儿离开军医院范围,还能保证她的安全。
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组成一个照顾女儿日常生活和治疗的小团队,应该尽早让向群招聘人手,不然女儿连一日三餐都无法保障。
还有就是女儿的教育问题,她刚上小学,学业并不繁重,每日定时上课,多安排一些音乐美术课,游戏课、手工课,学习的同时也是一种陪伴,再不济也可以打发些时间。
哦,对了,需要请一位有经验的心理专家,帮助女儿心理疏导。女儿经过这么多的磨折,不免会留下心灵创伤,如果不及早正视,进行一些干预,未来会留下不少隐患,说不好会影响孩子的一生,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解决。
时来新写了一个多小时,反复推敲过,觉得没有什么遗漏了,把重要性作了排序,才把清单发给了向群,朝廷不用饿兵,同时他先把第一期的袍金给打了过去。
虽然基金还在筹备阶段,很多事情还没影子,但既然已经收到钱,向群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忙着先去招聘人手。
军医院里面的几人,岳父还在观察中,反倒是丈母娘可以交代一些事情,虽然仍在卧床康复中,毕竟脑子还是清醒的,嘴巴还能说话。
丈母娘是个难缠的人,之前的几年,时来新受过她不少气,说实在话,那点情份早就不知消磨到哪里去了,心中一直就膈应着,能不打交道就尽量避免。不过眼下没有其他办法,时来新还是给她打了电话。
她大概也从丈夫处得知了,现如今花费的钱从何处来,时来新前前后后起码给了五六百万,以后只能从他那里得到帮助,又正处于彷徨无计之中,没有像她丈夫那样接到电话就开骂,反倒态度也可以,符合她的基本人设。
时来新就把护理团队和信托基金的事跟她说了,让她照应着,其时医院方也已经安排了新的病房,把静雪和她搬到一起,时来新也觉得这样不错,更方便照顾。
这边交代完毕,他接着开始处理银行的事。选择银行自然是先从过去熟悉的关系中找,有过合作的银行不少,从感觉上还不错的几个人选中圈定了一位,然后联系。
他这是送业绩上门,对方当然是欢迎的,当即表态会把信托基金的事情办好。
既然没打算出面做委托人,他决定以丈母娘的名义来办,于是把向群和银行的人约到一起,两边的人同赴军医院,在病房中现场办公。丈母娘签字,当场就开办了信托基金专用账户,在远处遥控的他,即时往账户中打进去三千万。账户余额变动,显示款项到账,看着银行反馈的到账信息,病房里的各方都松了口气。
不管过去现在,新哥都是靠谱的。
不过钱还不能动,等章程正式出来,在法律上生效了,才是信托基金正式启动的时候。当然,银行方面还有一个理财的责任,对投资收益有一个底限要求,如果达不到,银行的管理费也是大打折扣的,同时银行还有着监管资金去向的职能,或多或少与向群之间形成制衡。
办好这件事,时来新心情放轻松了一些,即使自己有什么意外,女儿这边还有个基本的保障。
军医院的异动,当然瞒不过付跑,现在关于时来新的事情,都是他最关注的,他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报告。
他正在办公室里为如何找出时来新犯愁,结果他自己又跳出来了。
时来新在经济方面的情报,付跑是完全掌握的,此前不名一文,穷得叮当响,但后来突然之间有钱了,给女儿治病专门从国外请着名的专家,花了几百万,即使是富裕家庭,这种花费也是衡量再三的,文慧钱却付得很爽气。
调查过资金来源,结果没有银行间往来记录,说明使用的是现金,如此大笔的现金出现,本身就很可疑,肯定与时来新是有关的,只是无法继续深入调查而已。
及至这个刚成立的信托基金出现,各方都守口如瓶,付跑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资金从头到尾都是一家境外银行在操办,它在国内的分行付跑可以查得到,他有这个权力,知道账上有多少钱,数额竟多达三千万,时来新哪儿来这么多钱?
将这笔钱汇出的是该银行在境外的分行,查到这里付跑就无法再追踪下去了,那银行根本不理会南昊联邦警方的这种要求。
时来新这个人,越查下去,身上的谜团越多,他感到更看不清此人的真面目。
对接下来的抓捕,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他敢肯定,时来新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出没着,在吃饭,在逛街,或者在筹划下一次的行动。
此前还有不少人想要抓住他,军医院外围埋伏的人多到都无法统计,现在呢,被吓住了,人全都撤走,即使时来新在他们眼前晃悠,他们可能也只装看不见。
前一段时间警方还在市属的各个地区公开缉捕他,现在也没有人再提这件事情了。认真地检视有关的卷宗,没有任何的直接证据是指向时来新的,虽然他跟不少宗命案隐隐有牵连,但说到底一切都只是怀疑,因此在法律上,时来新到目前为止没有犯罪嫌疑,是清白人。
时来新是清白的,真是一个滑稽的结论。
无奈中的付跑接到下属外地打来的电话。前几天他派出下属到光州市,也就是当年时来新父母出事的地方去调查,电话里就是汇报这件事的。
电话讲了大概十几分钟,放下手机,付跑眉头锁得更深了,果然是有些问题,他点上烟深深思索着什么,一琢磨就是半个小时,直到张诗卉回来,才暂时打断了他的思路。
张诗卉现在主要的精力放在盯着军医院那边,不过现在轻松不少,外面的“蚊子苍蝇”全不见了,安全方面的压力大减。
她告诉付跑,照顾小女孩的团队已经到医院来上班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安排了课程,由不同的老师给她上课,不过小女孩表现得很不合作,没有闹,只是冷着一张小脸,一声不响,异常冷漠,老师问她问题也像没有听见,让老师很是没趣。
负责心理辅导的老师也来了,好在女孩似乎能听进去一点,可以说上几句话,在其他人看来这已经很难得了。
了解到这些情况,看来军医院方面没大问题了,付跑在考虑是否将人手从军医院撤回来,他把想法告诉张诗卉,张诗卉有些不愿意,她和付跑之间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想在女孩身边再陪上一段时间。
“我理解你,女孩的不幸是我们造成的,我们欠她的,并不完全是因为与时来新之间的约定,你愿意的,就在那边多呆一段时间,也让我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处理。我也是有些矛盾了,这时来新,我既想要抓他,又保护着他的女儿,他的女儿越是安全,他出现的可能性越小,这叫什么事儿。”
付跑的这些想法不是第一次表露了,张诗卉也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女孩的情况不乐观,将来能不能正常走路都难说,又出现了心理上的问题,最近老是一言不发,让我很担心。哎,到底是身为女人,见到孩子的遭罪,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我总想着,怎么也得眼见她慢慢好起来,才放心干别的事情。”
付跑安慰了她几句后,就起身离开办公室,他还要出去办点事情,准确来说是家事,父亲相召,想见个面。
走到市警局大楼楼下取车,迎面一阵寒风吹来,他不由缩了缩脖子,看看天空,又是个阴天,才见了两日的太阳。
今年是极冷的,这种极端气候在宁越几十年未遇。再加上出了不少事情,使市道相当不景气,许多人早巴望着寒冬早些过去,让见鬼的事情淡静下来,好恢复正常的生活。不过,越是这样想,老天就越喜欢逗弄一下凡人,这股子阴冷老是徘徊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