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面必须见,不管有多难。
灵堂上方犹挂着文慧的黑白照片,照片用的是文慧刚从学校毕业时的一张,她微笑着自带一股文秀,眼神清澈,让人过目难忘。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文慧的父亲选了她这个时期的照片,文慧漂亮的照片有很多。不过,这也是时来新最喜欢的一张,或许由他选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回想那晚与文慧刚刚情定,正是情浓蜜意时,文慧把相册拿出来,两人一道分享她的成长历程,其中就有这张照片,时来新还特地看了又看,喜欢得不得了,说这就是我梦中情人的样子,文慧追问,你和你那梦中情人发生过些什么?
时来新说,这辈子就恋爱过这么一次,和梦中情人什么都发生过了,文慧娇嗔,信你才怪。
第二天清晨两人恋恋不舍地分开,文慧有早上的节目要做,而时来新要到外地出差,一同起了个大早。
他回办公室拿东西,然后才去机场,驾车跑在机场高速上,习惯性打开收音机听文慧的节目。这天也奇怪,节目里文慧话说少了,大部分时间在播歌,而且都是情歌,当听到那首《突如其来的爱》时,手机响了,电话里传来文慧急促又有些激动的声音,原来她趁着播歌的间隙跑出来打电话,大大违反了台里的纪律。
“亲爱的,你听收音机了吗?这首歌是我送给你的。”
这一幕深深印在时来新的脑海里,一直没有淡去,即使在彼此最猜疑失望的时刻。
爱过的忘不掉,失望过的也忘不掉,都是生活的一个部分,不可磨灭,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人生。他爱的文慧一直都在,在那段回忆里,其余的就都随它去罢。
回肠荡气的音韵萦绕在耳边,今天听到的和那天听到的完全一样,只是心境变化太大。
时来新本尊坐在茶饮店里,拜托小妹找出这首老歌,在送别文慧的时候,就让这首歌陪着吧。泡影缓缓退出灵堂,那张刻印着文慧音容笑貌的照片,在眼中越来越远,该是到说告别的时候了。
视线逐渐模糊,眼角隐隐渗出些泪湿,他对自己的软弱说:给你一首歌的时间。
……
超过八个小时的搜查,到傍晚的时候,付跑终于可以确定,今日是不会有收获了。
时来新或者他的团队是怎样做到的?
虽然无法准确知道狙击手的射击位置,但是可以肯定在东郊墓园当中,事发后各方的响应非常及时,毕竟大家都已经织好了罗网,张开虎口等待着时来新进入彀中。
照理说狙击手是来不及转移了,何况还有那么沉重的重狙器材负载。但不可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找不到可疑的人物对象、狙击地点遗留的痕迹、接应的交通工具,似乎一切都蒸发掉了,或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付跑自己有些小失望,但心底里又矛盾地为时来新松一口气,他也能估计到,同时在园区里展开行动的另一方,会比他更想不通。
那个大家族这回已经算是赤膊上阵,通过这次行动正式宣告,王家介入到宁越的局势中了。时来新是一个王家直接插手宁越事务的契机,就像当初付跑背后的军方势力,借口解决国际金融中心绑架案,强行接手地方事务的方式一般异曲同工。
王家本身的势力,与时机的拿捏,都使军方无法拒绝。
王家在前面的安排与谋算做得很老辣,一经发动就如雷霆万钧,滚滚而来,不惜动用大批人手,完全不需要遮掩自身的目的,就这般堂皇入局,诸君耐我何,体现出强大的实力自信。
将这一切付诸行动后,如果能拿下时来新,结果将会很完美。但偏偏在这一环出了纰漏,时来新无影无踪,一记大招被用在空处,可以想象出后面的尴尬和难受,好好的一次行动煮成了夹生饭,让旁观的各方都看了笑话。
付跑也难免有些幸灾乐祸。
老爷子付标几次打来电话,很关心现场的情况,得道这个结果后,明显也有乐见他们倒霉的意思。在军方的立场看来,这是相当不错的局面,虽然不能阻止你们来,但看到你们吃瘪也很爽。
随后付标发出指令,从现在开始,尽全力找出时来新,把这个人抓在手里,将会有大用。
付跑对此有不同意见,他觉得老爷子对时来新的有些轻视了。在这个问题上,有很多人犯了同样的错误,将时来新置放在势单力孤的小人物定位上,认为他顶多就是单兵作战能力强些而已,在一方势力面前势必被碾压,不足为患。
付跑觉得很有必要和老爷子谈一次,不要再犯了协会组织同样的错误。
对时来新的抓捕他会马上着手去做,这是一名警察的本分,在与时来新合作的时候,他也不诿言这一点。时来新对此也不在意,付跑保护他的女儿,但会继续不放弃抓捕他,可以看作是一个君子协定。
在发生许多事情以后,付跑对时来新神出鬼没的手段,已是相当忌惮,万一有一天,这些手段用在对付自己这一方上面,那是非常恐怖的,他会竭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
时来新必须马上着手解决一个棘手的问题。
通过老丈人身边的亲戚,他得知,老人突发心肌梗塞症状。由于送院比较及时,医生把他抢救过来,但情况不算太好,需要在重症室观察。
另一边的岳母还长期卧床,本身都还要照顾,女儿就变成了没人管的孩子。
女儿不良于行,大部分时间离不开大人的照料,更不用说,孩子是需要陪伴的,如果长期没有人在身边看着,后果真是难以预料。
这种状况让他异常揪心。
为今之计,只得向外求援了。本来最好的人选,莫过于文慧的闺蜜好友孟丽,可是在文慧的追思会上压根见不着她的人影,可见所谓情谊根本经不住考验。
这让时来新哀叹文慧识人之不明,关风如是,孟丽亦如是,但转念一想,自己恐怕也在这个行列里面,不然,文慧也许不会不幸至此。
人的命运往往就困在一系列的既往选择中而身不由己
还有就是在文慧那边的亲戚中挑选,他再三思量后仍是作罢,那些人的嘴脸这几年他见识得够了,当中虽有那不饶人的丈母娘的因素,同时那伙人也不是一般的势利刻薄,靠他们照顾女儿,都不知会出什么幺蛾子。
女儿究竟托付与谁?思前想后,似乎没有谁可以信得过,最终他还是选择相信金钱。
他找出一个电话号码,拨出去,那是他以前长期合作过的一位律师,叫向群,钱给足了,还是可以信得过的一个人,身上具有很强的契约精神。
“向律师,我时来新。”
对方不出意料地表现出惊讶,停顿了数秒才回应。
“啊……哦,接到你的电话我真的很意外,有什么可以效劳的?”话口是打开的,这就好办。
“我的情况估计你知道一些,比较复杂,我有件委托不知能不能办。”
“知道一点你的事,的确是复杂,因此我希望你说的清楚直接些,我好判断我能不能干得下来。”
不拖泥带水,时来新喜欢。
“我想为我的女儿成立一个信托基金,初期的资金规模不少于三千万,由我指定的银行进行理财和第三方监管。这个基金专用于我女儿的医疗护理、教育和生活费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委托人不会用我的名义,委托中将指定你为基金的管理人,每月袍金三万,所有基金的使用和人手的雇佣都由你来安排,你看还行?”
向群沉吟了一下。
“大体上我倾向于接受你的委托,我希望每月袍金调整为五万,如果你同意,容我考虑一个晚上,明天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本身就留了还价的余地,五万也在预估的范围之内,不过对方还是留了尾巴,时来新决定加码。
“每月五万袍金没有问题,我同意,而且我想加一条,可以每年递增百分之五。”
“你的条件很打动我,基金章程就由我来起草吧。
“好,合作愉快。”
向群不算什么大律师,每年还在为五位数奔忙,这份基金管理人的工作足够他衣食无忧了,况且牵扯的精力很有限,相当轻松的一个委托,给出这么高的报酬,其实是风险溢价而已,加上委托人不用时来新的名义,风险已经大大降低。
时来新打算让岳父出面做这个委托人,不过这需要他能拿得住笔才行,实在不行就让丈母娘上。负责理财和资金存管的银行,他打算用一家境外的银行,联邦势力的魔爪怎么也伸不到那里,让银行和向群互相监督,这应该是目前能拿出来最稳妥的方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