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姜衡身边的那个女侍卫搀着她上了马车,桂兰芝回到哥哥身边,用胳膊肘怼了怼他。
“问阿衡了吗?”她低声问。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桂兰芝着急了。
“二哥哥,你难不成真要娶孙卓君?”
……
那天的书房又爆发了争吵。
桂毓青又是摔东西又是痛骂的,桂诣川却像块油盐不进的木头,只是梗着脖子低着头,只是一句“孩儿的婚事自有主意,皇上也会为孩儿安排”。
“……怎么——我桂家这点事还劳皇上操心?”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要说谁最该过问,那就是你老子!”
平日风雅自持桂大人,此时在自家书房里也顾不得什么言语粗不粗鄙,举止得不得体,抄起手中不知道的什么东西就扔了过去,被桂诣川一把抓住。
“你居然还敢挡下?!”
桂毓青怒不可遏。
“非是孩儿不愿受罚,只是这块是父亲视若珍宝的歙砚,孩儿怕自己头太硬,折了父亲的宝物。”
桂毓青气极反笑。
“我还教训不了你了——那就家法来!”
听说那个晚上,家法的板子都给打折了。
桂兰芝哭着去看他,他却只是趴在床上笑,还说那就是砚台或板子总得折一个,砚台折了父亲心疼,板子折了,只有他屁股疼。
比较起来,还是他屁股疼得比较不心疼钱。
桂兰芝恨不得给他屁股再来一下。
“那该怎么办?你真要与那谁成婚?你……”
她着急地问。
“你对阿衡,到底有没有……”
桂诣川在床上趴了两日,第三日大家一同到城外他的院子聚会,他便硬撑着去了,还硬是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喝了一盅酒。
桂兰芝想要哥哥明白他自己的心意,也想让姜衡明白他的心意——
——“并不是要一张口就是婚嫁之事。”
在去的路上,桂兰芝郑重地跟趴在马车软垫上的哥哥叮嘱。
“我虽然很急——但是哥哥你之前一直都没表态过,一上来就说这些,很容易把姑娘家吓着的……”
“……谁和你说我要说那些了?”
桂诣川无语笑了。
……
“……二哥哥,你难不成真要娶孙卓君?”
桂兰芝满面焦灼,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拳头往哥哥胳膊上锤。
“我说不提婚嫁,你就真不提啊?”
“……”
桂诣川无奈地看着自己妹妹,说不提的是她,说要提的也是她。
“二哥哥,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桂兰芝也就在自己家哥哥面前,才会有这样急切而多话的时候。
“……你从未表达过你的感情,连今天这事都是我怂恿的。”桂兰芝叹了口气,“要是孙卓君成了我嫂子,我可真是……”
江心月走了过来,摸摸桂兰芝的头。
“你二哥哥若是不喜欢,谁也逼不了他。”
她笑着说。
“霞山的人,性子都倔得很。认定一件事,就不会改了。”
桂兰芝努努嘴。
“话是那么说,二哥哥却从说过他认定什么……”
“他半个屁股都打没了,还在马车上颠了半个时辰,到这里端坐一下午——难不成是因为他师姐做的兔子太好吃了?”江心月打趣,“我还是有这点自知之明的。”
桂诣川轻咳了下。
“……有道理。”桂兰芝盯着桂诣川看了半晌。
“哥哥,我可是只认阿衡作嫂子的——你可千万加油啊。”
她给自己哥哥打气。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阿衡可就是“大器先生”啊!
联想到之前姜衡遇到的盗版难题,还有那日在平湖边上的争论,桂兰芝觉得很有必要把书借给自己哥哥看。
况且,还有那张插画……
少女感到心头有块大石头落了下来。
是啊……
那插画……
“哥哥……”
桂兰芝忍不住嘴角上扬,高兴的模样连江心玄都好奇地看了过去。
她用力拍打了一下兄长的胳膊。
“嘶……”
“阿衡她,”她笑得很开心,“看来也不是全无意思嘛……”
姜衡确实是在为话本的事忙活。
甚至是要根据以前的工作经历,想出了好几种从产品到包装到宣传的策略。
包括且不限于——将话本以连载的形式进行,会员采取包月付费制;了解纸墨的印刷,看看是否能有性价比高的工艺可以防盗;对正版话本进行宣传,宣传要点包括角色周边、书迷集会等等;还有宣传渠道,除了书店本身之外,还要在大的茶馆、瓦舍等等小娘子们会去的地方做宣传……
姜衡盘算着这些,也明白这些事必须得分清个主次紧要的,而且——或许建立起一个“公司”性质组织,将业务拓展开来,不局限在自己的话本,而是为更多的话本作者提供平台和服务,这样会更好。
姜衡醒酒以后,脑子里一直回转着这件事,在把自己想到的主意都誊写下来,理了一遍,才发现邱玉捏着个小竹筒走进来。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是……”
“师姐,少主叫我们回去一趟。”邱玉抽出竹筒里的字条,“今夜有重要的事。”
……
什么重要的事?
姜衡心里打鼓。
自从上回追加任务过后,她再也没有遇到过这么没底儿的事了,又忍不住去问嘲姐,嘲姐表示她也一无所知。
【你不是很会见招拆招么?】她说,【你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两人落到越丛楼的后院,直奔钟无缺书房而去,却被告知钟无缺正在会客,让她一同过去。
她心里的鼓作动得越发响了。
会客的地方在越丛楼的顶层。
这栋三层高的木结构建筑,画梁雕栋,连廊彩楼,精致而华丽,楼道重重,灯火通明,如今虽是夜中,却是座无虚席,酒香四溢,房内廊外,都是行令作乐的欢笑声。
没人知道,三楼东南角,一行直直的楼梯往上,还有一层。
越丛楼把这一层叫望天阁。
当姜衡站在望天阁楼下,望着几个守门的汉子,她忽然明白了上面钟无缺会客的人是谁了。
她一步步走上台阶,立在门厅之外,待门被人拉开,钟无缺便朝另一人介绍。
“大王子,她就是姜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