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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很明显误会了什么。

姜衡留意到,桂兰芝一直瞥她的头发,伸手一摸头,才恍然醒悟。

此时自己发髻凌乱,这两年轻人定是定是在想入非非的道路上策马奔腾了。

想明白了这事,她心里哭笑不得,想给桂兰芝个白眼说她想太多,又想骂骂她,若是两人真在这里不清不白,放在这个时代,他们是不是该出来阻止一下?

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假装看不懂他们的神色,“哎”地叹了口气,一脸苦恼。

“枝儿,你快过来帮我看看,是不是有树枝挂进我头发里了?”

桂兰芝表情明显一愣,姜衡心里还忍不住夸了句可爱,就看到小姑娘偷偷斜瞟了几眼哥哥,略有失望地走了过来。

“诣川……”

高佑挠挠耳后,小心研究好友的神情。

“那边说已经准备妥当,不如我们……入席?”

“酒都被你打翻了,那还怎么开席?”

桂诣川神色淡淡,似是与平日并无不同,但高佑就是觉得,他在生气,那种无风无浪的水面下,涌动着咬牙切齿的暗潮……

高佑打了个哆嗦。

“不妨事不妨事!”他连连摆手,“不就是酒吗?我让他们骑上快马,赶回城里去买……”

连声唤来外头的下人,还给了一锭银子,快速地嘱咐明白所有的细节,看着人跑出去没了影,才舒了口气。

姜衡坐在树下的大石上,由着桂兰芝帮她细致地拨下点点桂花,看到高佑干笑几声,略带祈求地看向自己。

“阿衡,你可不知道,这‘葡萄酒’来自番邦,与大原所酿造的都不一样……”

桂诣川眉头抽了一下,高佑赶紧撇开眼。

“这是葡萄酒?”

姜衡讶异地看着地上残存的液体,色泽莹润月白,如果是葡萄酒,那应该就是白葡萄酒。

“听着就十分可口。”她表现出十足的兴趣,“那我可一定得尝尝。”

其实按照姜衡过往的认知,吃烧烤、烤肉喝啤酒是最合适不过的了,麦芽的味道化解油脂的腻只剩下香,丰富的气体打口饱嗝,马上就能把人带回来烟火气息满满的楼下小店,在夏天的夜里与好友喝到微醺,互相打赌谁第一个膀胱憋不住要去上厕所……那都是加班的日子间隙里难得的小美好。

这个世界,应该还没有啤酒才对……

姜衡难免略有遗憾,但想到能尝到这个世界的葡萄酒,这种体验也是很新鲜的。

和高佑闲扯的那几句话的功夫,桂兰芝已经细心地帮她整理好头发了。

桂诣川此时也发话了,“这里日头大,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日头大?

高佑看了看天,秋天的太阳也像没睡醒一般,懒洋洋的迷离得很。

虽然心有疑惑,但大哥说是啥就是啥。

高佑忙不迭地点头,招呼着两位姑娘一道入席。

高家小子订的的这包间,是平湖山庄最佳观赏秋色的几个房间之一,说是包间,其实就是个小院,院墙是半包围的结构,朝向平湖的一面是开放的,水岸边蒲草摇曳,还有一只小舟系在其中,浅浅飘荡,颇有种惬意之感。

院中一座二层的楼阁,上头的人早就听到楼下的动静,张巧蓉和温婧儿倚在栏边露了一面,就从楼梯上奔下来。

“你还真是难请。”

张巧蓉哼了一声,叉起腰来。

“还吃羊呢,再不来——羊毛都不给你剩下!”

“不能吧?”

姜衡一脸“我才不信”。

“我还以为,你和温娘子相谈甚欢,大概忘了我会来了吧?”

张巧蓉被说中想法,脸上一红,急忙辩驳。

“哪有……!”

温婧儿今天穿着称得上朴素,头上没有珠翠,衣裳也不是绸罗,但张巧蓉发现,只要离得近些,就能有一阵幽幽的木香,带着些许苦涩的气息,让人感到一阵清心的平静。

那气味似有若无,张巧蓉感觉有好几回,自己说着说着话,就被引得忘了思绪,再回过神,发现已经捡不起话来了,最后实在憋不住了,问了温婧儿,才知道她头上的那只木钗子是南洋的清凉木制成的,有清心宁神的作用。

虽然已嫁为人妇,但也才十多岁的年纪,怎么会戴上这么清心寡欲的物件?

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

温婧儿说起话来温温柔柔,看着是个十分内敛沉静的女子,但只要多聊几句,就能发现,同样是闺阁女子,她的见识却颇为广阔,却也不会过分显摆,一件普通的小事,她却总能说得十分有趣,问的问题也是你能刚好回答上,她是个擅长交谈的人,也是个擅长把话题递给别人的倾听者。

这样的时光过于愉快,张巧蓉甚至都忘了还有其他人。

她内心藏着小愧疚,又不想表露出来,看到姜衡拿着个布包,忙笑着伸手去够。

“这是什么?你是给我们带了礼物,才来迟的吗?”

姜衡顺势便递了过去,口中却说,“我们先上去——上去看!”

院中早已支起了支架,几人上了楼,紧接着那只烤得七八分熟的全羊被抬了进来,架在院中继续烤制,火舌扬起,舔上羊肉焦红的外皮,滋滋啦啦地又滴下来油,混合着番邦特有调味的肉香四溢开来,引得众人馋虫大作。

美食不等人,几个小姑娘一下也忘了那布包的事,等再次想起这事,已是酒饱饭足,神态微醺的时候了。

“阿衡你给我们带的是什么呀——”

席上的两个男子,已经下了楼,在河岸边上不知道聊些什么,楼上的姑娘们更无什么顾忌,坐在一堆,拆看布包,待看到封面上写着《诗经》、《山海志》等时,几人神色顿悟。

“我道是什么呢!”张巧蓉面色酡红,看向温婧儿——

“温娘子,你看过这类书吗?”

温婧儿看着封皮上的大字,被问得有些懵懂。

“《诗经》……我还是读过的……”

“不是不是……是这个……”

张巧蓉直接从中间翻开。

“你看看,这是‘诗经’吗?”

温婧儿好奇地凑过脑袋,随着张巧蓉的话音,目光在一行行字上移动。

“‘……定睛一看,才发觉手中拿着的,正是褚南非的发带,上面还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木槿香气……’,”她翻过一页,一字一句地读着,“‘眼前人青丝在风中飘拂,脸色绯红,眼中带着慌乱,他看呆了——这不就是个姑娘家吗?还是……他时常梦见的模样!……’”

……另一头的桂兰芝,已经咬着指尖,全神贯注地翻看那本“山海志”了。

姜衡暗自呼出一口气。

听着别人念自己写的小说,还要假装与己无关,这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表示,表面强装镇定,心里暗自紧张。

下一秒——可能是下一秒,几人就要发表对这些小说的第一印象了——

“啊……”

姜衡马上看过去。

心提到嗓子眼。

桂兰芝刚举起的酒杯,咯噔一声砸到桌上,却顾不得擦。

她瞪圆了眼,一把拉过姜衡,指着摊开在膝头的话本——

——“阿衡,你快看这个!”

这边的动静惹来了那边两人的注意,一同凑了过来。

“像不像……像不像——”

她指尖一转,指向楼下。

“像不像我二哥哥?!”

……什么?

姜衡错愕地张了张口,呆愣愣地随着桂兰芝的指尖连连移动视线,最后聚焦在那河岸边的人影上。

日头向落,水面波纹频频皱蹙,外围响起沙沙的声音。

那头的人负手而立,黑袍与乌发染上西沉至水中的浮光跃金,在凉风中微微涌动,墨色轻飞。

此景此景,正如同“山海志”中的一幅寥寥数笔的插图。

“……”

姜衡此时感到心中的无语已经到达了顶点。

——这灵越阁的老板,会尊重人吗?

自己将画收回,他就擅自做主,另找人为话本配上插图——你说自己构思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将她那幅画,以画师的笔触重新复刻了一遍?

这画比她的线条更流畅,人形更优美,意境更加足……看上去也更加像桂诣川。

“……像吗?”

姜衡面无表情地看着插图。

“不像吧……你二哥哥也不穿裘衣。”

论到关于话本的事,桂兰芝一下急了,声量提高起来。

“怎么不像!”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姜衡,“你看看这插图,再看看他……还有书里的描写!”

书里的描写?

姜衡瞟了眼那本既熟悉又陌生的话本,想起这本套着“山海志”实名为“师妹下山”的话本,里头确实有个黑衣黑袍的男子。

“这人不是个反派吗?”

她指了指那插画下的人名。

“……这叫‘许半淳’的男子,是女主的师兄,真实身份是个魔教组织的头头,对人十分冷血,却偏偏喜欢女主。他将自己身上的恶事全都推给别人,一次次陷害诋毁男主,还在女主面前装可怜博同情——这样的人,你觉得和你二哥哥像吗?”

“可是!”

桂兰芝激动地握紧了小拳头,快速地翻到前面的章节给姜衡看。

“可是他心里只有陈芋!他贿赂女主的朋友,只为让对方能在女主面前多多美言自己;他和女主同时身陷险境,虽然压制了魔身修为颇低,但仍然毅然决然地挡在女主面前——不仅如此,在男三发现他做了坏事要曝光他的时候,他装可怜躲在女主身后,对男三一顿无声表情嘲讽,气得对方五窍生烟——这也太可爱了吧?!”

姜衡扶额。

“……你不会是因为看了插图,才脑补出这些‘可爱’的吧?”

……典型三观跟着五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