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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遇到海鲸帮的弟子来禀告出海情况,听完后,洪县令来不及坐轿子,拔腿“噔噔噔”地快步向府衙走去。

到了地方,王索明在偏房等待,洪县令进后衙,过了一会儿铁青着脸出来。

“他已向京里去信,要求开官仓;常平仓不可出粮,反而要进一步抬高市面粮价,各地粮商自会积极转运,粮荒自解。”洪县令轻声说道。

王索明听得瞠目结舌:“官道被水淹了,河道决堤无法行船,海路风向不好,粮商再积极从哪运粮过来?”

“河道决堤亦可冒险行船,官道积水不日便退,只要粮价够高,北方海路可凑得齐赈灾的粮食。他就是如此说的。”洪县令言语中遮掩不住地疲倦。

“人命关天,怎可寄希望于侥幸。”王索明怨道。

“为官者,若总凭借侥幸升官,自然觉得侥幸是可靠的。”洪县令意在言外。

如今之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罢。

……

县衙的办公地点被迁移至南城关,许千户也加强了城防,同时派出兵丁在去往充城的道路上往来巡查,告以灾民往莱州府城走就可活命,以此避免其遁入村庄成为贼寇。

所以城下的灾民人数增长得很快,第一日两万,第二日五万,第三日九万,第四日,赫然来到十二万人。再往后,灾民人数停止了增长。

十二万灾民是个什么场面?目之所及,地上路上坎上山上,全是聚成一团团的灾民。

仅凭捕快和差役已经不够维持秩序了,洪县令从大户借上百家丁,从各帮派里抽上百弟子,勉强维持住场面。

昌平会和豪绅们的粥棚日夜不停,勉强供的上这么多人的饭食。

秋天里,如此多人在野外过夜,风寒生病不在少数,五六个郎中在粥铺旁摆开药柜,当场瞧病。

十二万人里,半数是青壮,以工代赈的威力是巨大的,六万人几日就挖空了座小山,把十余里河堤又加高了三尺。

“单凭这兴修水利之功,一文钱未费就得如此浩大工程,我家大人今年考功评个上上是没问题的。”工房主事由衷说道。

“十二万饥民,凭一县之力活之,事到如今不生乱,倒下去的也颇少,洪县尊带着我们,真是做了古今未有之事啊。”一名来帮忙的教谕也开腔道。

“已经六日,又发动城内宽裕商户捐了些粮米,最多再维持三日,若无外地粮米输入,情况堪忧。”司库吏的话将有些热烈的气氛打入寒冷。

王索明起身,去城下查看灾民。

青壮们做工去了,剩下的是些老弱妇孺,一个个面有菜色,但神情不再木然,无论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是痛失至亲的悲哀,都算是有了几分生气。

臭气比前几日消散,看着远处破布围起的露天厕所,王索明一阵欣慰,这些灾民倒还真按我说的做了。

“府尊来了,府尊来了!”一阵锣鼓声响起,人群纷纷站起,看到远方一队仪仗行来,中间官轿上坐着一位绯袍大官。

人群向官老爷涌去,张府尊下了轿子,对四周拱了拱手,万分真挚地说道:

“充城的乡亲们,你们受苦了!”

“从知道充城遭灾后,我这心中就万分煎熬,你们都是我莱州治下的子民啊。我不关心还有谁关心?”

“得知灾情后我第一时间向朝廷求援,如今书信应该也快到了,朝廷的赈济或已上路,大家不必担心。”

“朝廷毕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当即指示此地县令,将赈灾之事抓紧落实,现在看来,他还是照办的。”

王索明朝洪县令瞅去,他此刻面无表情,再细细一看,手指怎么攥得发白?

“这几日我在城内连日操劳,又募集一千石粮食,我本事不大,用尽全力只筹得这么多,现在给乡亲们送来了。”张府尊动情地说着,后方大车开始解粮。

一千石?王索明眉毛一跳,昌平仓原来还有两千石,这是高价卖粮卖了一半把亏空填上,还剩一半来邀买民心抢功劳?好个一箭双雕之策!

难怪他当时要抬高粮价,我当时嘲笑他毫无常识,原来竟是我心不够黑!

无论王索明怎样想,底下的民众却一个个跪下叩拜,嘴里直呼“爱民如子”,“体恤民情”,激动地涕泗横流。

张永志又装模作样地逗留了一会儿,享受够了老百姓的爱戴与感激,满意地打道回府。

“啊呸!”旁边一个老丈一口痰吐在王索明脚下。

“这位大人,小人不是故意的。”老汉连忙解释道。

“我以前亦是充城一位里长,对这官面上的事也晓得的。”

“这几日从前到后都是你们县衙在操劳辛苦,他露过面么?送粮?我们这十几万人这几日吃了多少?他才送来多少!要靠他,我们早饿死了。”老汉对着有些面熟的王索明义愤地说道。

“不要多嘴!巡查的人里有金虎帮的,帮主与知府交情过密,小心祸从口出。”王索明提醒他道。

王索明回到城门旁办公处继续处理公文,知县刚送走张大人,进门一屁股坐在椅上,咬牙切齿,浑身气得发抖。

“我预备以后写本书,把这场洪灾好好记述一番,若能流传后世,总有后人看到此间真相。”王索明尝试找个角度安慰洪县令一番。

“你写个屁!凡夫愚子有几个认字的!事情怎么样还不是谁官大谁说了算!”洪县令撒气道。

书上有事实也有谎言,当权者可以选择遮蔽一半,另一半就是真相。

自己纵有高超武力,对十万饥民的吃喝,又有何益?无可奈何罢了,内力种不出庄稼,真气也变不成粮食。

武学对自己,真正的用处是什么?保命吗?有了功名,性命之忧已基本远离。发财吗?好似也没有经商做官来的钱多。长生吗?除了身体健康多活几年,还真能与天不老与地同休?

此番洪县令的话倒点醒了自己,若自己有朝一日功力大成,那真相,便由不得某一人说了算!

王索明犹如在黑暗中窥到一束光,渐渐看清了自己的前路。

我一个印坊伙计,辛辛苦苦印的书若被人禁了,怎地能行!

“索明,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洪县令颓然靠在椅上,向这几日表现得颇为多智的少年发出求助。

惨淡的日光下,他头上乌发中那几根新生白发有些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