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厂长还没说话,阮萤先说话了,她白着脸,眼里都是受伤,“厂长,不如算了,我爸他不同意,我,我就死了算了,呜呜呜。”
阮萤越说,副厂长射向阮春来的眼神越发犀利,“春来,你真的要这样吗?这毕竟是你的亲女儿,你这样做和杀人有何区别?”
阮思思见外面围着的人愈发多,情势已经无法逆转,她拉了拉阮春来的衣袖,暗示他不要犟了。
事已至此,阮春来面容一改,好声好气地说道,“厂长,刚刚是我不对,总想着家里没钱,怕再没了这30块,日子过得入不敷出。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就算勒紧裤腰带,我也要给孩子治病。30块就30块,都按您说地办。”
副厂长这才露出笑容,点点头,“春来,你这样才对,好同志哪有置女儿生死于不顾的。会计来了吗?马上给阮萤小同志预支300块,治病要紧。”
“来了来了!”前头副厂长一声令下,会计就去办这事了,这会正好拿着钱来。
会计将手头的三十张大团结郑重地递给阮萤,“小同志,你务必好好治病,若是不够,再来预支就好。”
阮萤面上感动地要落泪,她给副厂长、郑梅和会计鞠躬,“真的太感谢您们了!您们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三人齐齐扶她起来,“好孩子,好孩子。”
阮春来站在一旁,即使已经气地七窍生烟,却还是强忍怒意,勉强维持着难看的笑容。
阮萤视而不见,抹了抹眼角的泪珠,“那我就先去医院看看了,这病情不能耽误。”
“好好好,快去。”郑梅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客气。
阮萤最后给大家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去,连背影都透着股愤然决绝。
徒留阮春来一家三口在这被人指指点点。
阮萤先是去了医院,当着医生的面,狂吐三大口鲜血,向来见多识广的京市医生们也被惊到了,他们拉着阮萤一阵检查,最后却没有任何发现。
但是据他们测量,阮萤每次吐血的血量都不少,按照人体的血液含量来算,她再这样下去,自然没有多久好活。
最后,京市医院的一位权威专家出面,给阮萤下了诊断说明:吐血症,症状表现为吐血不止,病因未知,预计存活时间最多一年。
阮萤缴了30块钱的检查费,揣着这份诊断说明,在医生们同情的目光里,离开了医院。
离开后,她先去国营饭店吃饭。
忙活了一早上,也该吃顿饭犒劳一下自己了。
只是她发现怎么不同地方的国营饭店的菜色居然几乎一模一样,她无语了,可是能咋办,这年头也没有别的私营菜馆啊。
她叹了口气,选了几个老菜,认命地吃起来。
虽然味道不错,用料也实在,但是老吃也会腻的啊。
吃完饭,从国营饭店离开后,她直奔京市大商场。
京市不愧是首都,商场要比东省县城里大许多,里面的东西也是琳琅满目。
阮萤上下几楼都绕了一圈,了解一番有哪些东西后,就先到了食品区,打算先把事儿办了。
她在食品区买了几袋糖,每袋都不太多,但是也算得上是心意了,要真多了估摸着就没人敢收了。
阮萤今早一切顺利,多亏了郑梅等人的帮忙,如今坑到了阮春来的钱,让他吃了个瘪,她还是想要感谢一下这群纯朴又善良的人。
她带着糖先到了派出所,给办事员、李所长各送了一袋糖,两人都让阮萤留着自己吃,最后实在推拒不过才收下。
阮萤要从派出所离开时,见到了早上打扫的阿姨,她依旧在勤勤恳恳地工作着,阮萤走到她边上,快速往她口袋放了一袋糖就走了。
阿姨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却只看到阮萤一个背影,本想追上去,但是想到家里的孩子们好久没吃过糖了,还是留下了。
阮萤又依次去找了郑梅以及化工厂的副厂长,二人同样拒绝不了只好收下。
阮萤办完了事,心情美好,又回到了京市大商场,这回她要为自己买些东西了。
昨天是实在没衣服,她才捡了阮思思的新衣服穿,但心里其实嫌弃的很。
这会儿有了钱,还不得赶紧浪起来。
她看着服饰区林林总总的商品,有些目不暇接。
此时,阮萤突然发觉,前头讹来的钱似乎有些不够花,虽然如今物价不高,但是要真想给自己好好打扮打扮,还是要不少花销。
所幸她自己兜里还有钱,之前只是过不了明路,不能明目张胆花罢了。
她给自己买了一条连衣裙,一套上下衣,又买了条围巾和棉袄,等着接下来天气冷了穿。
紧接着,她又给自己买了两双小皮鞋,并将原本脚上的破鞋当场换下,扔到了垃圾桶。
她拎着一堆东西往回走,这时候,就特别怀念古代的丫鬟和现代的送货上门。
阮萤深深叹了口气,想要说服自己心平气和,最后气不过还是在脑海里骂了一顿功德碑才消气。
她经由异常拥挤的客车,好不容易终于回了职工大院,她决定下次买东西一定要带上陈浩这个苦劳力。
她一脸烦躁,走到一楼最边上的陈浩家,“叩叩”敲门。
陈浩在家等了一天,往日里他早出去了,今天为了小姑娘从晨起等到现在,因为怕错过她,甚至连午睡都不敢。
他一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个挺身,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到外面开门。
打开门发现果然是阮萤,他惊喜极了。
陈浩探出脑袋,左右望了望,确定没人,就把阮萤拉进了门。
他顺手接过阮萤手里的大包小包,“买东西怎么不叫我,我给你提多好,你这样重。”
“从外面过去方便,再来找你多麻烦呀。”阮萤进门就倒在了他家的沙发上。
陈浩把东西放下后,进厨房给阮萤泡了一大杯浓浓的麦乳精,“渴了吧,喝点。”
阮萤端起就喝,结果第一口就要被齁住,“你这也太浓了,不好喝。”
“浓才好喝,你太瘦了,喝点好。”
“我说不喝就不喝,你干嘛非逼着我喝。”阮萤眉头紧缩,满脸不高兴。
“行行行,不喝就不喝,那我给你端个罐头?”
“不要不要,你给我杯水呗,我想喝水。”
陈浩被她古灵精怪的样子逗笑,站起身,又到厨房给阮萤端了杯凉水。
阮萤喝了凉水,才觉得自己缓过劲来,而陈浩则直接喝了阮萤喝剩下的麦乳精,他喝了口,觉得齁甜,怪不得阮萤不喜欢。
“你今天都顺利吗?”陈浩关心道。
“贼顺利,户口落了,还顺便坑了我爸妈好多钱。”阮萤得瑟地挑挑眉,顺手把东西递给陈浩看。
陈浩看了看户口本,却在户口本后面看到一张纸,正是医院那张诊断书。
“阮萤,你生病了?”
阮萤突然想起,她好像没在陈浩面前吐过血,她靠到陈浩边上,“其实是我在乡下学了个戏法,可以表演吐血,所以,你懂的。”
“可是,真的不会伤身体吗?”陈浩对着阮萤左看右看,很是担心。
“当然不会,我就是唬他们的,你放心啦。”
见陈浩还是心事重重,阮萤转移话题道,“你看看我买了啥,你看,好多衣服耶!嘿嘿,唔,不如我穿给你看看吧!”阮萤兴致来了,说干就干。
她扒拉着袋子,不客气地进了眼前的大卧室,啪地关上门就想换衣服。
而在外面客厅的陈浩却是有些傻眼,小姑娘这么不设防的吗?还是说她没开窍?
可是他开窍了啊,他在沙发上如坐针毡,一想到她在自己的卧室里换衣服,心脏就砰砰砰跳地贼快。
脑海里的画面根本停不下来,好似各式活色生香在他眼前乱窜。
这时,卧室门开了,阮萤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连衣裙走出来,她转了个圈,“你看,好看吗?”
“好看吗?当然好看啊!你就像个仙女,你心里没点数吗?啊啊啊!我对象怎么这么好看?!”
陈浩在心里喊破了天,嘴上却是如锯了嘴的葫芦一般,怎么也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