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面凄凄惨惨戚戚,而院子外面却因为冯棍子,个个乐得前仰后翻的。
跟他爹娘,还有儿子小牛,一起站在人群中的大牛,眼前又浮现起了胡媚儿对他抬眼浅笑的模样,从心底生出了一股炙热,和求而也不会得的怅然。
对于那些苦主,石碾子的心里是愧疚的,可之前的他,对他爷爷,对他爹,对这个家,乃至对于整个生活,都是怀着怨恨的。他无力去阻止改变什么,也从未想过去阻止改变,此时,当那些罪恶,撕开了伪装的表皮,血淋淋的暴露在世人眼前时,他那执着了二十年的怨恨,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如获重释。
现在唯一担心的,他是他爹杀人的知情者,按照大盛律法,如果苦主追究,他也得去服三年的劳役。可是,他不能任由他娘尸骨未寒,无人收殓,无人操办后事送终,这一刻,他不再想和虎子去顶着了,即使被暴揍一顿,他也要求他,求他答应自己,让自己送自己的娘一程。
侧过头,看到那满身疲惫的媳妇儿,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总是默默承受着一切的女人,她还没有三十岁呢,也许还有儿孙绕膝的机会,休了她,将她赶离是非,也许这就是他给她的最后的温柔,也是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你是石碾子?”石书吏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啊,是的。”
“石励和石奋呢?”
“应该都还在他们各自的房间里吧,大人,我娘她刚刚过世了,能否让小的留下来,为她老人家操办一下后事?”
“王氏死了?”
“她倒是个有福的,这会儿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村民和族人们又叽叽喳喳了起来。
“他们父子犯下的案子,实在太过重大了,本吏今日只是按律拘人,至于别的,你还是等县尊大人提审的时候,再行请求吧。来人,甭管死的活的,一律拘押收监。”
石老五虽晕晕沉沉的,但外面那么大的声音,他自然都听明白了。有一瞬间,恨透了胡媚儿,可听见碾子的话,说王氏已经过世了,他又黯然了。石老二在他爹娘下葬时,曾对他说过,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呵,那个时候还真的到了呀,可他不甘心啊,却又无力去再掩盖逃避了。
乡勇们踹开了东厢房的门,从床上将他拖拽到了院子里,只穿着裘衣的他,就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冻的面色发青,嘴唇发紫了。而他爹石奋,也已然被像条死狗似的,被扔在了他旁边,只有死透了的王氏,被放在了门板上,用条被子盖住了身子和脸。
在山前村霸道的几乎一手遮天了几十年的石奋和石老五父子,被粗暴的都扔在了一匹马背上,身后的院子被重新锁上,贴上了封条,他们争抢了大半辈子,攒下来的物什,是再也亨受不到了。
村民和族人们一直跟到了村口,见再无热闹可瞧了,这才都各回了各家,他们还没完全消化掉,这一大早上吃的瓜呢,得缓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