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玻璃窗的隔音效果就那样,魏彩凤当然能听到曲德丰说话。
不过,她只是和曲德丰对视了两眼,就把窗帘拉严实了。
“也许这就是你的命。”
曲德丰拍了拍老魏的肩膀。
老魏望了望窗户方向,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脑袋耷拉了下去。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这又能怪谁呢?
当初他但凡长点脑子。
又或者把在街上浪荡的时间用来挣钱,也许就不会像今天这样。
“走吧,天也黑了,别影响群众的正常生活。”曲德丰说。
众人开始下楼。
筒子楼住户们则面面相觑,表情十分复杂。
从种种情形来看,副市长曲德丰似乎真的是来帮老魏澄清事实的,只不过,没一个人愿意配合。
难道大伙错怪好人了?
难道偷内衣的色狼另有其人?
住户们在心中反复琢磨。
给曲德丰五人让出下楼通道的同时,大伙看老魏的眼神都变了。
“真是她女儿?”
“确实是帮忙收衣服……”
住户们暗想。
老魏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竟有不少人为他惋惜。
人们甚至对四楼三户那两扇窗户能否重新打开,充满了期待。
“你说曲副市长是不是受刺激了,干嘛为了一个拾荒的,让常区长丢这么大的人。”
邢峰和吴海山走在后面。
趁着楼梯转角的功夫,他在吴海山后背上拍了一下,悄声说出了最不理解的地方。
“按说常区长可是曲副市长的人,他就是对常区长再有意见,也不用当着这么多群众的面啊。”
听到这些话,吴海山停下了脚步。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盯着邢峰看了半天。
“知道市局为什么让我来调查你们旧厂街的事吗?”
“当然是您业务能力强啊。”
邢峰愣了愣,笑着说。
“不是,是因为你话太多了。”吴海山说,继续往楼下走。
“什么叫我话太多,今天这事明明是曲副市长做的不地道,还嫌我说,吴队,你想过没有,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常区长可就颜面扫地了。”邢峰挠了挠头,嘀咕说。
他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脸皮厚,混得开,要不然凭着他这张大嘴巴,早就卷铺盖下岗了。
同一时间,曲德丰和常山也聊了起来。
“恨我吗?”曲德丰问。
常山本来闷着头走路,听到这话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脸看了曲德丰一眼,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在原则问题上,任何人都不能含糊,明白吗?”
曲德丰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老魏,继续说了起来。
“无论你今天是否来过这里,我都请你仔细地想想,因为这不光关系到一位老人的清白,还关系到蔡惠出事的真相。”
“曲副市长,我,我……”
“不要急于回答,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找我。”
常山似乎想辩解,却被曲德丰给打断了。
“另外,今天这事要我看也没什么好丢人的,领导干部就应该接受群众的监督嘛,噢,对了,这是林市长今天上午在咱们云岭人民医院对着前进厂的工友们,对着围观的市民讲的……”
“曲副市长,这事我也失职了,要是早点发现苗头,早点予以劝阻,就不会发生围堵市长的群体事件,我工作不到位,我的错。”
常山赶忙说,一脸的愧疚。
“行了,事情已经那样了,再自责也没用。”
曲德丰在常山后背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重要的是得总结经验,得想想办法,把前进厂,把咱们云岭新区现阶段在发展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从根子上解决掉。”
“是,您说的没错,区里已经在想办法,制定方案了……”
常山点着头说。
自从被曲德丰质问了一通,他的脸色就很不好看,表情也在不停变换着。
此时此刻,听了曲德丰说的这些话,他的眼神终于活泛了一些,表情也自然的多了。
实际上,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和曲德丰的相处方式。
该忍气吞声的时候,他就忍着。
受到开导,心中敞亮了,也会表露出来。
这么些年在官场打拼,常山也算是经过见过不少事。
要说他没城府,恐怕谁也不信。
可他在曲德丰面前,就是这么一个喜怒都挂在脸上的生瓜蛋子。
“没错,他就是我爸!”
就在曲德丰五人即将走出家属院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喊。
是魏彩凤发出来的。
听到这话,老魏的身子猛然一震,蓄积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
十二年了,女儿总算是认他这个爹了。
当然了,筒子楼住户们的怀疑和猜测也在此刻得到了印证。
老魏确实不是色狼。
“对了,邢所,这处家属院的治安明显有问题,如果能抽出时间的话,请你安排人关注一下。”
众人还在呆愣中,曲德丰突然望向了邢峰。
“您放心,真正的色狼我们一定会抓住的!”邢峰赶忙说。
“辛苦。”
曲德丰很客气地伸出了右手。
邢峰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代表这处家属院的群众们对你说的,希望你能让大家的正常生活,不再受到任何影响。”
两人握手时,曲德丰说,并且朝着高处努了努嘴。
邢峰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这才发现整栋楼的住户都在望着他们。
“请曲副市长放心,请大伙放心,我们旧厂街派出所,一定会在最短时间内,抓住色狼,还大家一个安全舒心的居住环境!”
邢峰看了看曲德丰,最后望着筒子楼的住户们,郑重地说。
“曲副市长,我……”
“嗡,嗡嗡!”
老魏擦了擦眼泪,正想说话,曲德丰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只看了一眼,他就皱起了眉头。
是自家老爷子的秘书韩山。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曲德丰想了想,走到了一旁。
“喂,韩叔,是我。”
“小丰,晚上有空吗?有空的话,回趟家吧,你爸想见见你。”
“行,我知道了。”
曲德丰说,等待了将近一分钟,确定韩山没什么说的了,这才心事重重地挂断了电话。
“老爷子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找我谈话?是因为蔡惠的死,还是听说了我要来街道办接班?”
曲德丰暗想,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要知道当初大桥垮塌,曲德丰被人用五十根金条诬陷,他都无动于衷,连问都没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