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惠,现年37岁,长相普通,凭容貌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
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八级钳工李盛的妻子。
还是前进厂所在的旧厂街街道办主任。
如果曲德丰手下的兵论层级的话,蔡惠绝对是最基层那个。
也是处于最前线的那个兵。
当初,曲德丰第一次去云岭新区考察。
蔡惠还只是个普通的街道办干事。
是曲德丰慧眼识珠,看到了她的勤勉、干练、无畏。
也是曲德丰将她扶到了街道办主任那个位子上。
说实话,曲德丰不图蔡惠能回报他什么。
只希望蔡惠能尽最大努力守住这最后一块阵地。
毕竟,前进厂是所有势力交锋最激烈、最直接的地方。
现在蔡惠突然就跳楼了。
曲德丰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汽车在道路上高速疾驰,曲德丰的脑袋嗡嗡响个不停。
他不知道蔡惠出事,跟他让她坚守的阵地有没有关系。
印象中,蔡惠总是在加班。
凭她对工作的投入程度,显然是无法平衡家庭和事业的。
不知道她的丈夫和孩子会不会怪她……
想到这里,曲德丰心中一阵怅惘。
“快,把车开得再快一些。”
曲德丰说。
和林国栋坐在同一辆车里,他没法给吴海山回电话,也就没法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能在林国栋没有开口之前,流露出已经知道云岭新区出了什么事。
只能以这种方式发泄心中的焦虑和不安。
“德丰同志,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连续接听了好几个电话后,林国栋终于转头看向了曲德丰。
市里给林国栋安排的是三排座的别克商务车。
此时此刻,林国栋坐在前排,曲德丰坐在后排。
“是不是前进厂又出什么事了?”
曲德丰只能这么问。
“这回不是前进厂,而是咱们的同志。”
林国栋说,似乎有意观察着曲德丰的表情变化。
“咱们的同志,到底出什么事了?”
曲德丰显得很惊讶,很紧张。
“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街道办主任蔡惠,她承受不了工作压力,跳楼了。”林国栋说。
“蔡惠,跳楼了?!”
曲德丰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巴,这些都是最合适的表情。
“她,她人怎么样?”
曲德丰问,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终于能问出来了。
“人还在抢救中,重度昏迷,生死未卜。”
林国栋说,想了想,又说:“现在有两个声音,一个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最近几天前进厂的人总是到街道办拉横幅,蔡惠抗压能力到了极限,这才走上了街道办办公楼的天台……”
“还有一种声音呢?”
曲德丰忍不住问。
他知道后一种说法,才是林国栋说这番话的原因。
“是为了帮你保守秘密。”
林国栋说。
说实话,从今天的车辆安排上,就能嗅到不同寻常的气味。
要是以往,肯定是林国栋和他的秘书田松林在一辆车上。
曲德丰则另坐一辆车,紧随其后。
可是,今天的安排,却正好相反。
田松林独自坐了一辆车在前面,勉强算是开路吧。
林国栋和曲德丰则另坐一车,紧随其后。
当然了,车辆和司机都是林国栋专用的。
看来异常的车辆安排,就是为了此刻。
曲德丰暗想。
幸好他多留了心眼,处处小心,要不然就更说不清了。
“什么秘密?”曲德丰问。
与此同时,他隐隐感到,五十根金条的事情并没有过去。
市里之所以把他放出来,兴许真的是为了钓大鱼。
“你自己不清楚吗?”林国栋反问。
“我是真的不清楚,说实话,我很好奇,什么样的秘密值得您这位一市之长亲自盘问我。”曲德丰说。
“你真的不清楚吗?”
林国栋再次发问。
曲德丰点点头。
“看来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林国栋喃喃自语,不再看曲德丰。
“再复杂也得查啊,查清了,不就水落石出了。”
曲德丰在后视镜上扫了一眼,发现林国栋是真的在发愁。
“是,是啊……”
林国栋点点头,不再说话。
按道理说,一名基层街道办负责人跳楼这种事,林国栋不用亲自赶往现场,只要表达出足够的关切就可以了。
可是,云岭大桥垮塌事件的负面影响还没有彻底消除。
前不久又先后死了两个人。
作为刚刚上任的临海当家人,他不得不绷紧那根弦。
“林市长,咱们是先去医院,还是先去街道办?”
遇到分岔路口,司机请示了一句。
“先去医院吧,看看人再说。”
林国栋说。
司机打右转向灯,车子转进了右侧的林荫路。
“德丰同志,前几天我去省里开会见到组织部的王部长了,他向我吐露,省委有意把你调入办公厅,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树影斑驳,车窗外的景色发生了变化。
林国栋似乎因为景色的变化,眉头舒展了开来。
“您是想让我在这个时候离开临海吗?”
曲德丰问。
“我当然不愿意,可是,留下来对你未必是好事。”
林国栋说,仰靠在椅背上,捏着鼻梁。
“我没有离开临海的打算。”
曲德丰说。
“前进厂的事情本来就没个交代,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是不会离开临海的。”曲德丰又说。
林国栋回过头,看了曲德丰一眼,嘴角浮起了笑。
“没看出来,你这人还挺轴。”他说。
“不轴不行啊,不轴的话,很多事就和了稀泥了。”
曲德丰说。
“也是,也是……”
林国栋再次点点头,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刺啦一声,司机突然来了个急刹车。
“两位领导先别下车,我去看看。”
司机丢下这句话,打开车门下了车。
曲德丰则透过前挡风玻璃,清楚地看到了蔡惠的丈夫李盛。
李盛怀里抱了个小的,身边牵了个大的。
不等司机走近,望着汽车里面,直接跪在了地上。
“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呢?也不怕把孩子吓着。”
司机立刻紧走两步,去拉他。
可李盛根本就不听劝,望着汽车引擎盖,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随后,他就那么旁若无人地淌着眼泪,望着汽车磕起了头。
“同志,快起来,别这样了,影响多不好啊。”
司机拼命地把他往起拉。
“爸爸,我要妈妈……”
两个孩子很快就被吓着了,同时哭了起来。
“德丰同志,你不下去看看吗?”
林国栋忽然回过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