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刚至扬州的时候,他们这些人便全都暴露在陈令仪探子的监视之下。
要是直接按照闫老头的线索寻找手书,难免会被发现异常。
故而,所有亲卫在下船后便兵分两路。
一路跟着陈稷和洛小苒,随行保护。
一路则在采买马车、干粮等物资的掩护下,悄悄前往一户人家。
据闫老头交代,林啸天剿匪时已将潜龙寨寨主诛杀,但寨主的妻女却被闫老头偷偷救走了。
闫老头给林啸天玩了一手灯下黑,将寨主妻女安置在扬州城中,手书就在那对母女手里。
似乎被逐出京都一事使得陈令仪性情大变,面对陈稷的疏远,她竟没有任何过激的情绪波动,反而笑意盈盈地将众人请进殿内。
陈稷、洛小苒、杜空青、孙清源四人依次落座,陈令仪作为东道主,准备了丰盛的佳肴美酒招待。
“小叔叔舟车劳顿,此行去往滁州,庆仪已为小叔叔备好马车物资,希望小叔叔能早日请墨申先生出山,一同回京。”
陈令仪举起酒杯,朝着陈稷遥遥一敬。
“心意本王领了,物资下船之时已着人采买,无需麻烦。”陈稷回道,语气不咸不淡。
见陈稷并未回应她的敬酒,陈令仪嘴边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她干脆也不喝了,“砰”的一声将酒杯放下。
“我以为小叔叔来公主府是来看望庆仪的,怎的连杯酒水也不愿意喝?”
哇哦~~陈令仪竟然对陈稷发飙了?这可是稀奇事。
“长公主误会了,实在是殿下下船前用过膳,应邀前来,只为与长公主一叙,而后便要直接启程,毕竟行程紧张。”
陈稷不语,洛小苒看戏,杜空青低头遮住眼中对陈令仪的敌意,因此只能是沉默寡言了一路的孙清源,出来救场。
“你是何人?本宫同燕王殿下之间焉有你插话的份?”
陈令仪冷冷乜了孙清源一眼,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小叔叔身边又多了几个阿猫阿狗?
初见时孙清源在洛小苒面前桀骜,那是因为他还不了解洛小苒的可怕。
平日里对王长博毒舌,那是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情谊甚笃不怕散。
以前在白鹿书院损人不带脏字,那是因为同在书院求学,谁也不比谁高贵,要以身份压人,夫子会将人开除学院。
此刻,孙清源面对的人,是当今皇上同母的胞姐,拥有两万封地属军的庆仪长公主。
聪明如孙清源,自然会收起他的各项美好品德,一心只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他是本王的幕僚,自然可以替本王回答。”陈稷出来解围,声音依旧淡淡的。
转头又看向洛小苒,满目温柔:
“小苒,你带着他们去庭院赏玩风景,我和长公主谈完,立刻去找你们。”
洛小苒巴不得离开,如今同处一室,机会难得,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按捺住想刀了陈令仪的心。
眼不见为静,她还是先撤了,留下空间让两人对质。
“小叔叔对洛小苒还真是温柔!”陈令仪意味深长道。
可是小的时候,这份温柔——是属于她的!
“我来,是有事要问你。”
他对未来妻子温柔相待,不是应该的吗?何时需要旁人来置喙!
陈稷忽略掉陈令仪的阴阳怪气,单刀直入:“先太子之死,可有你的手笔?”
一句话,直接把陈令仪从情感频道拉到权谋频道。
陈令仪摆手让身旁的朱颜下去,一把将刚刚放下的酒杯端起,泄愤般一饮而尽。
怪不得朱颜毫不费力就能将小叔叔请来,原来小叔叔存了这样的心思。
怀疑她,甚至连调查都懒得调查,直接上门质问。
——甚至不是专门前来扬州看她,只是顺路罢了!
她是该说,小叔叔与她仍旧亲厚,愿意与她推心置腹呢?
还是该说,小叔叔当真一点不念往日旧情,咄咄逼问于她!
心绪百转千回,炙热的怒气在胸膛剧烈翻涌,陈令仪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不敢置信地问道:
“小叔叔,所以你早就知道,小时候我是太皇太后派去接近你的?”
陈稷没有说话,周身气场冷漠,已然是默认了。
“怪不得,这些年我去北境找你,你对我的态度总是那么冷淡!”
“我原以为是我认了太后做养母,便等于站队林家,与你成了对立面,故而被你疏远。”
“多少次我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只要有一日,我帮你一起倾覆林家,你就会明白我的苦心,和我少时投向林家的身不由己。”
“不曾想,你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不愧是智谋无双的燕王,是我心中无人能及的小叔叔。”
红唇勾起一抹苦笑,曾经不可一世的庆仪长公主,此时眼眶湿润了。
“就算那时我是带着目的接近你,可同为深宫中的可怜人,我的苦衷小叔叔不是不能理解!”
“动机不纯,不代表我们相处的时光都是假的,更不代表彼此为伴、相互扶持的情谊不存在!”
“你会帮我一起照顾弟弟,你还省下糕点给我们吃,还帮忙教训犯上的宫人!”
“因为你,冷宫一般的生活,我和弟弟竟也过的有滋有味!”
“小叔叔,这些你都忘了吗?”
陈令仪歇斯底里的声声质问,并没有令陈稷动容。
时光流转,人心易变,两人早已不是同路人。
“那些日子我没有忘,若你也记得那时的情谊,就请如实相告,先太子之死是否与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