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扶疏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楚长欢拿茶水漱口,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赶紧问道:“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他究竟是怎么拿一枚金簪子换到两百金的?”
说话时,扶疏正闭眼冥思,听到问题,他眼睛也没睁一下,就这么懒懒散散地为她解答:“那不是普通的金簪子,那是墨山的精金,一粒精金可抵几百锭金,这万粒精金打出来的簪子,两百金?”他顿了顿,轻嗤一声,“若那文来胆子肥点儿,两千金两万金,只要那陈老鼠有,那都是好商量的。”
“精金?”这个名词触及到了初月的知识盲区,她疑惑道:“可我怎么会有精金的簪子,还是凤头簪?是你从前送我的吗?”
说到这儿,扶疏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困了,他直起身,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两手一摊:“我的冥界,穷得很,给不出你这么贵的物件,”说罢,他又叹了口气,那样子委屈极了,继续说着,“是你见异思迁,拜高踩低,使法子哄了个土财主,诓来的。”
话还没说完,楚长欢一巴掌精准地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嘶……夫人真凶啊、”虽然是被打的那个,可他却笑得最欢。
这次的笑,看上去就舒服极了。
“你真无聊。”初月别过眼睛,懒得看他。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扶疏借口伤病,一直把初月留在身边陪着,初月不明白,明明他并不需要她的伺候,还时不常地给她做些她没吃过的美味,看上去就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可为什么每到夜里,他总能痛得死去活来。
他总在不痛的时候装痛扮可怜,又在真的痛起来时点了她的睡穴,自己一个人独自煎熬。
初月从来没告诉过他,他点的睡穴,对她毫无作用。
她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她的能力,正在一点点恢复。
「闻人于宵,我是不是就快要变回全部的我了。」
「那是不是就说明,我也即将记起全部的你了。」
「全部的我,那个名叫奈川的我,是不是就会有办法救你?」
她咬着被子,哭得无声。
翌日晨起,初月起床时并没有看到扶疏,推开门,她照例往树下望,每次他睡不着,都会坐在树下磨刀,可这次,树下却不止他一个人。
“萧淑良?”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停在扶疏身边,他正坐在太师椅上,顺势揽过初月的腰肢,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而萧淑良,就白着脸跪在他们两个面前。
初月不喜欢这样的姿势,更讨厌这样的场面,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他轻易禁锢在了两臂之间。
“闻人于宵、”
“是她串通傅淳,把你引入牢笼的。”他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很沉。
但并没有完全掩盖住他的怒气。
初月看着他血红的眼睛,安安静静地坐回了他怀里。
只有她在,他才能不疯得太厉害了。
“淑良?怎么会?”说罢,她转头去看萧淑良。
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有美人在怀,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扶疏的脾气好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下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处置你认识的人,所以,我把她送给你,由你发落。”
话落,初月还没反应过来,萧淑良却立刻抬头,如蒙大赦地向初月磕头:“对不起千灯,求、求求你,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初月看着她的脑袋顶,默了默,问到:“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为什么要帮她来对付我?”
萧淑良赶紧抬头,头发散成了鸡窝堆在头上,毫不凄凉:“她拿捏住了我的把柄,说、说若不按她的指示做,就要、就要将那事弄得人尽皆知。”
说罢,她向着初月的方向膝行了几步,又被后面的卫兵抓了回去按在地上,只剩下无用的呐喊:“我也是被逼无奈的!饶了我吧千灯!”
扶疏看够了这桩闹剧,闭目养神。
初月却想起了那件事,问道:“你路上说的对不起,其实,是在对不起这件事吗?”
萧淑良愣了一下。
“在路上,你突然说要改道去凭阑馆,是为什么?”初月又问。
萧淑良的眼里多了几分希冀,急忙说道:“是因为那时我后悔了的,我真的有后悔过的,我想把你引去凭阑馆,然后、然后再去找她求求情。”
“是真的,是真的!”
初月点点头,又问:“皎皎给你的银两,你还放在身上吗?”
“在的在的,分文未动,都在这儿。”说着,她挣脱了卫兵的桎梏,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摆在自己面前。
那荷包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大概确实是,分文未动。
可是……如果她没有用这些钱,这么多天,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顿顿,又问:“傅淳还给你钱了?”
萧淑良缄声不语。
“是她自己挣的,”扶疏睁开眼睛,沉声补充,“在迎春楼。”
迎春楼?
听到这儿,萧淑良肉眼可见的白了脸色。
初月皱着眉头似乎还想要说什么,看着萧淑良那张煞白的脸,又闭了嘴巴。
霎时间,院子里只剩风声。
半晌,初月才下定决心似地点点头:“若这就是你的选择,那……送她回去吧。”
她不是一个圣人,一个险些要了她命的人,说不恨,当然是假的。
可眼睁睁看着一个众星捧月的大家闺秀沦落去了迎春楼这样的地方,靠皮肉生意度日。
还是挺不是滋味的。
就这样吧,就当今日没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