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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邻居啦?锤子哦!”力工挑着泥沙,细瘦的身子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但挑着的泥沙却是满满一筐,叫人担心他的骨头被压断,他放下藤框,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问身旁地人,“不是蕃人啦?”

“关咱们锤子事!”身旁的人倒完泥沙,撇撇嘴说,“他们也不能打过来,日子照过!”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

“这日子……过着有个什么劲!”力夫吐了口唾沫,又看了眼自己的胳膊。

监工远远地冲他们骂道:“龟儿子!偷懒是吧?!”

力工又只得朝河岸走去,心里骂骂咧咧,恨不得回嘴,大不了不干这活了,但求疼!

但——想是这么想,说是不敢说的,他们这些力工挣钱的路子很有限,川内的穷苦人多,许多靠近成都府的,都会来这里讨生活,人多了,活就少了,他们在当地没有亲眷,老家的亲人还靠自己养活,哪儿来的底气去跟监工对着干?

待得日落西山,力工们才将藤框放到一处,各自拖着双腿走向不远处的空地。

东家自然不会给他们准备睡觉的屋子,好在这时候天气回暖,几个人聚在一处,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也能睡个安稳觉。

“好东西!”贼眉鼠眼的力工凑过来,“安四哥,你试试,这是药酒,揉一揉膝盖,睡觉就没那么疼了。”

安四哥夜里常常疼醒,因为总下水的缘故,手脚一惯是冰凉的,膝盖关节处也酸痛不堪,不过他还是警醒道:“你小子,还买得起药酒了?又是骗了哪个?”

“在城里认了个姐姐。”那力工憨笑道,“没来之前,我帮她打水打柴,听说我要来挖河沙,便送了我一些,这不是看你同我关系好,借花献佛吗?”

安四哥捶了他一下:“哪家妇人这么眼瞎,还能看上你?”

力工委屈道:“难道男女之间只有那点事吗?那姐姐同我亲姐姐一般!”

“啷个了嘛,我还莫法说一说了?”安四哥轻咳了一声,他接过力工手里的水囊,拔开塞子,传出来的果然是酒味,还有药材的味道,甚至还有一股辛辣味,但不是茱萸或蒜的辣味,味道更霸道一些,安四哥眼前一亮,“好东西呀!”

“川内没得吧?江南那边的?”安四哥在自己手里倒了一点,拉起裤腿来将掌心的酒揉开,又按在膝盖上揉搓起来,“嘶——火辣辣的。”

力工得意道:“阮地的!”

这力工是成都府本地人,不像安四哥,他是利州路村子里的,消息很闭塞,并不晓得阮地在哪儿,又是什么地方。

“我那姐姐手巧,织出来的蜀锦,在阮地能卖上大价钱!”力工嬉笑道,“可惜我那姐夫死得早,否则岂不是享上我姐姐的福了?”

安四哥古怪的看了力工一眼:“我在老家可是有婆娘的。”

力工怨怪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四哥,我又不是媒婆!”

“这挖河沙的活太重了。”力工这才道出自己的来意,“我姐姐托人给我带话,她要自开一个作坊,叫我寻几个忠厚老实的人护卫,免得地痞流氓骚扰,得知根知底的好人才行!”

安四哥愣了愣,成都府女人主家不少见,但女人开作坊,那就很少见了。

自然了,大家庭里,宗族里是没有女人主事的,只有小家庭中有,但这部分女人,在社会上其实声量也很小,哪怕她们可以叉腰在街上和男丁对骂,但总归参与不到大的生产中去。

不过成都府的女人,相较其它川内地方,是要泼辣和有主意得多。

毕竟蜀锦是很有名的,一个家庭里有一两个能织蜀锦的女眷,就可以过上很不错的日子。

惹得她们不爽了,整个家庭的收入就要断崖式下降。

安四哥有些踌躇,挖河沙的活是重,常年泡在水里也不好,但这起码是稳定的活,每月的钱是有数的,他就是靠着这个养活了老家的老父老母和妻儿,倘若去了作坊,轻松自然是轻松很多,但谁知道能拿多少钱?又能拿多久?到时候作坊垮了,他还想回来的话,回得来吗?

力工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遗余力想把安四哥也弄过去,到时候就算干不了了,起码还有个人和他一起发愁,一起想主意。

“我这干姐姐,在阮地是有关系的。”力工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安四哥,“她的姐妹嫁去了太原,如今外甥女在阮地当吏目,在城里也是很有名气的人家,哪怕在官府的人面前,我干姐姐也有几分人面!”

安四哥从力工嘴里得知了不少有关阮地的消息——西夏国如今是阮女的了,这是个很大的新鲜事,但同他没有关系,不过也有与他有关系的,那就是如今成都府内,不和阮地做生意的反而是少数。

蜀锦运去哪里都不愁卖,但只有阮地能提供更多货物,并且阮地不收金银铜钱,那也就意味着,他们想买阮地的货物,就只能先把自己的货卖过去。

而且阮地收购粮食,也更爱从四川收购,虽然运出去麻烦,但商人们都因此大挣了一笔,甚至有小商人成为大商人后投奔了阮地,与阮姐去做了家人。

安四哥察觉不到阮地的存在,但力工却是能察觉到的。

他们一家没有女眷会织蜀锦,只会织简单的麻布,但即便如此,阮地也是要的,家里就多了点出息,叫他能没有太多后顾之忧的出来扛活。

“阮地拿下了西夏,就和咱们更亲近了。”力工说,“我看蜀锦的价还能再往上抬一些,干姐姐又有门路,商人们不敢太压价,总归饿不着咱们的肚子,这挖河沙的活,我看不干也罢!免得过上两年,咱俩干不动了,总不能擎等着饿死罢!”

安四哥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垂下眼眸:“我得想一想。”

他感受着膝盖上火辣辣的感觉,原本酸疼的膝盖好了许多,只辣,不疼。

挖河沙的活,确实不能再干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