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想要去拽定月彻,可能是定月彻最近的安分表现还是没有让安室透回神,哪怕刚刚定月彻已经恢复了一些杜百的气质,只是短时间内,他还是没有做到对对方身份转变的接纳。
当然的是,定月彻毫不留情的躲开了安室透的这一下。
任由手表里的滴答滴答声音越来越清晰明显,这一瞬间,二人对视,似乎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一些奇特的东西。
“杜百……”
安室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再叫定月彻,反而是喊上了杜百酒的酒名。
“很高兴,安室,你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杜百酒的脸上是熟稔的轻狂和戏谑,跟前几分钟还闷闷不乐的定月彻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安室透此时有些暗自咒骂自己的愚蠢,明明就是两个极为差异化的状态,为什么自己刚刚没有注意到。
“哦……或者说,安室你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单纯的不想接受这样的现实呀?”
就好像鬼魅一样的,杜百酒用着他应该具有的身手跟速度,突然出现在了安室的身边,一只青白的有些病态的少年的手,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搭上了安室透的肩膀。
“嘛,我想也是了,毕竟定月乖巧听话懂事不会搞出乱七八糟的事故,给你们这些下属添麻烦,也不会挡着你们做其他事,除了蠢一点,呆一点,好像也没有其他什么不好喔?”
杜百酒的笑容带着好久不见的玩笑语气,但是其中的冷淡也同样清晰可见。
手表的倒计时成了杜百酒说话的配乐,在越来越基础的滴答滴答声音里,安室透突然叹了口气,尝试摘除手表的动作也停下了,他有一瞬间,感到了疲倦跟劳累,一瞬间,觉得就这样死去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管他什么日本公安美国FbI黑衣组织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他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吧。
“诶?这是打算放弃了吗?”
少年清脆的嗓音发出了做作的疑惑音,但随着声音一起被感受到的,还有手腕上突然的一点冰凉。
手表被摘除了。
还没有意识到是什么时候,安室透睁开刚刚等待倒计时的双眼,看到的,就是杜百酒抓着那只被改造过手表百无聊赖的表情。
“诶,这么久了,科研部那群家伙还是只能做出这种货色的东西还真是令人失望啊。”
杜百酒叹气,一把就将不知道拆卸了哪里就突然噤声了的机械表从顶楼扔了下去,完全不在意高空抛物的危害性。
安室透看着他,眼底是一抹复杂。
“别这么看着我,挺给的。”
他甚至有闲情逸致开了个玩笑。
突然,一颗锐利的子弹从天而降,射击的角度刁钻,正好对着安室透的后心,
定月彻稍微侧身后退一步,安室透下意识的往前跟随一步,那颗子弹便不甘心的射击到了地面上,嵌进去小小的弹孔,仔细看的话,还有轻微的白烟飘出。、
安室透皱了皱眉,但下一瞬眼神看向了又一次救了他的小上司,心中的情绪翻腾,有些说不出话,
他突然意识到,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的定月彻,还是杜百酒,都没有因为他这个人的身份,做的什么事情,是对他有害还是无害,甚至于敌对的情况下,他也完全偏向于他的。
就算是现在的杜百酒浑身散发着一点稍微有些癫狂的气质,仍旧会下意识的去维护他的性命。
安室透不用猜测,那颗子弹都是天上直升机里的琴酒的警告或者是惩罚,刚才如果不是杜百酒的帮助,他没有穿防弹衣的情况下,就真的静悄悄的死在这个大楼天台上了。
只是还没等他整理好心情,想要对着定月彻说点什么的时候,就看见对面的少年摸出了揣的位置奇奇怪怪的移动电话,动作熟练的打开了通讯录,然后给一串号码拨打了过去。
短暂的响铃之后,对话刚刚接通,杜百酒就像是憋坏了似的,声调不自然的拔高,然后用着做作的声音大声控诉,
“gin酱未免也太过分了吧,明明知道我的手底下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可以用,刚刚竟然想要直接对我可怜的透君下手,果然是公报私仇吧?对吧?”
对面的琴酒面对着这似乎是很久没有听见的熟稔又自然的语气,沉默了三秒,终于冷笑了一声,然后用着意味不明的强调,开口也是意味不明的话。
“终于正常了啊,杜百酒,”
他撇了撇嘴,没有管一边伏特加偷偷藏不住的关切眼神,和努力竖起来的耳朵,只是一味的冷漠。
“如果清醒了就赶紧从中心大厦离开,今晚组织有任务,没有你参与的位置,不要在这边碍手碍脚的捣乱。”
“嘛,这么说未免也太伤害别人的心了吧,琴酒。”
年轻的男孩不管天台边缘的风猎猎作响,他只是一个轻巧的弹跳,就将自己的身体送上了石砌的围栏边缘,一只手举着电话,两条腿简单的交叠直接坐下,没有在意上面的灰尘和泥土。
安室透在他身后一米远的位置站立,此刻的他,刚刚被琴酒狙杀过,并没有其他指示的情况下,就只能等待杜百酒这位直系上司的安排,
尤其是,现在的杜百酒。
“说起来,我其实对今天的任务目标有些了解呢,说不定让我出手会更加便捷哦,要不要试试看呢。”
安室透听着定月彻的声音,他在来的路上其实根据琴酒电话里给出的信息和他自己查出的资料,加上公安那边的情报,大概知道了组织今晚上想要动手或者说接触的是什么身份的人,
辛德勒公司的老板,It界鼎鼎有名的巨头,
在这个时代,经济之上就是电子行业飞快发展的结果,如果让组织真的成功接触到这个身份的人,单纯是依靠对方各色各样的控制手段,还有折磨的办法,层出不穷的威胁,说不准真的会获得想不到的利益。
如果是这样,那不仅是助长敌人的一大毒瘤,还有他卧底的身份,其他同样潜伏的人,也会有更加庞大被揭露的风险。
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成功。
一定要想办法阻止才可以。
安室透又寂静无声的往前挪了一步,
此时他距离背对着他打电话的杜百酒仅仅只剩下了不到半步的距离,近的就快要听到电话里琴酒的声音。
“这是boSS的命令,任务中途去申请变更人员做不到,要么就赶紧滚开,要么就等着回去受罚。”
“看来你还是不太信任我啊。不过我认为,组织根本就没有必要去费尽心思接触一个名气很大的什么老板啊,毕竟我们也只是为了互联网这一块的技术更加先进而已,他们开公司的哪懂什么网络啊。要我说,更加便捷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哦。想要听听看吗?”
杜百酒在循循善诱,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背后安室的存在。
黑皮金发的男人垂落在腿边的两只手有些轻微的发抖,他竭力用所学到的技巧来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频率,手心却也还是克制不住的微微冒汗。
“你的意思是,那个叫辛德勒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本事?你确定吗。那他手底下的产品……”
琴酒在直升机发出的噪音里,说话的声音仍旧清晰的传了过来,他的目光如同鹰隼一样盯着下面天台上,如同米粒大小的两个人,以及,
安室透。
他站在杜百酒的身后,手掌缓慢到如同龟速一样的向上抬起,慢到仿佛时间静止。
“手下的产品,当然也可以是别人做的呀,真巧我刚好知道,背后真正的天才是谁哦……”
不行了,不能让杜百酒再说下去了,
组织绝对不可以知道辛德勒公司真正的It天才是谁……
安室透的牙根咬的紧绷,眼眶已经憋得发红,他的手臂好似千钧重,
很近……很近,
这个距离,他完全可以直接将人推下去,
这个高度,就算是杜百酒也绝对反应不过来的……
定月彻,杜百酒,琴酒,还有……
动手之后立刻找到掩体,杜百酒发生意外之后,就算是琴酒,在这样的高度也需要时间降落,
就算是不降落,不去关心杜百酒,而是选择第一时间来抓捕他,
那在直升机的扫射过来之前,距离下楼的门口没有太远的距离,他也有信心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离开天台,
中心大厦一晚上的客人很多,而且大部分都非富即贵,就算是组织的手也没办法完全渗透进来逐一排查,毕竟是邪恶势力分子……
只是,只是,
安室透额角的汗静悄悄的排出,他的手已经举到了胯骨的位置,而杜百酒却仍旧恍若不觉的讲着电话。
“诶呀,真是没意思,又在这里玩威胁人的那一套,哼,好吧,那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好了,那个背后真正的天才,被美国官方紧密保护的,其实就是……”
手臂的高度到达了腰腹,再高一点点,这个角度,已经可以了……
“就是我。”
骤然响起来的声音让安室透的双手如同触电一样猛烈的收缩回去,动作快到几乎肩膀都还在微微的颤抖,
他跟杜百酒都跟着声音的方向回头看去,一个比杜百酒还要年轻的男孩此时正站在天台的通道位置。
他抬起细瘦的胳膊,冲着天台上的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丝毫没有一点身为陌生人的自觉。
“哎呀。你来啦。”
杜百酒将电话简单的放下,揣进了口袋里,然后热情的像这个男孩打招呼回应。
“你好啊,应该叫你什么呢?”
安室透有些怔愣的看着这个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存在感的男孩,就这样简单的出现在了面前,也不敢去想,刚刚如果被他亲眼看着他将杜百酒推下楼,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如果说对待杜百酒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情还可以用家国大义来形容的话,那这个目击证人,同样是个孩子的情况下,又应该怎么做呢。
安室透惊恐的发现,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悄悄处决了这个男孩,或者是想办法让他失忆想不起来看见的事情。
这样强盗又流氓的做法,绝对不应该是他一个公安组织的人应该会有的,
他对于自己心底一闪而过的念头惶恐至极,情绪激动之下,就连杜百酒的语气中的熟稔都没有发觉。
“嗯……现在的话,大概叫我弘树会更加应景吧。”
男孩轻轻的说着,直到走的更加近了之后,安室透才发现了一件更加令他心神动荡的事情,
这个说这自己叫弘树的男孩,竟然跟杜百酒长得有八分相似,
如果加上更加病态苍白的皮肤,浅色的头发,更加幼小的年纪,这些因素的话,基本和杜百酒一模一样。
安室透发现这一现象的时候,有些惊恐瞪大了双眼。
“好吧,弘树。”
杜百酒倒是不在意一个称呼,他只是笑了笑然后站起来,似乎是对着老朋友的语气神态,
“我们也是老朋友了,就稍微叙叙旧吧。看来我长得很不错,至少你选用了我的脸。”
这个名叫弘树的男孩站在一边,将安室透完全彻头彻尾的忽视了。
“其实只是天天相处见得多了,毕竟你这个臭美的家伙很喜欢照镜子不是吗,反正已经第一视角见过那么多次了,突然改变起来也很不方便啊。”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毕竟我可不是像你们这样擅长易容的高手,不过……今天之后,也不算什么问题了。”
弘树眼神定定的看着杜百酒,脸上的情绪从原本的轻松闲适变得有些迫切起来。
“是他让你来的?他终于还是愿意让你来送死了?我还以为那个优柔寡断的家伙,会继续用他愚蠢的小办法来保全你呢。”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弘树的眼神里,似乎划过了一点狠厉的光。
杜百酒皱了皱眉头,他有些不高兴了。
“不要这样说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