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
馆陶公主与景帝相对而坐,她握着黑棋,一双凤眸氤氲笑意。
“姐姐的棋艺又精进了。”将手中的白子放在棋盘上,景帝温声夸赞。
在捕捉到馆陶公主的的笑意后,景帝有一瞬竟失神了。
他的姐姐依旧美艳,而自己好像已经老了,头上的华发又多了些。
“陛下过奖了。”馆陶公主轻敛双眸,笑容和善,原本骄傲恣意的长公主好像换了一个人。
景帝侧过身,低垂着眸子,眼底堆满了红血丝,毫无征兆地开口道。
“武儿回到长安了。”
说到底,梁王刘武依旧是景帝心中的一根刺,他并不想在自己百年后将皇位传到梁王手中。
他又不是没有儿子,凭什么要将自己的东西给外人。
“他回来就回来,陛下怕什么?”馆陶公主起身向前,一双纤手抚在景帝的脑袋上,如幼年时那般哄着爱哭的胞弟。“姐姐永远都在启儿身后。”
“再说了陛下那么多儿子,皇位必然不会传给梁王一系。”
馆陶公主的轻声抚慰,稍稍慰藉了景帝被亲人伤害的心田,他揉了揉眼眶,轻咳一声,掩盖着自己的脆弱。
“对,朕有儿子,刘武只是梁王,对皇位的觊觎都是妄想!”
景帝情绪激动,连说了几句“妄想”后,赌气般的坐在了榻上。
“所以陛下没必要跟梁王一般见识。”
馆陶公主为景帝揉着眉心,她挑挑眉,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后,意有所指道。
“启儿,你也会一直护着姐姐的,是不是?”
在听到景帝肯定的回复后,馆陶公主眼底的笑意快要溢了出来,她垂下眸子,深深叹了一口气,倏尔红唇微启。
“可是,若你不在了,谁又能护着我呢?”
景帝放下一枚棋子,颔首示意馆陶公主:“太子加继承朕的皇位,自然也要对姐姐多加照料。”
“况且余儿作为您的女婿,也会护着您的。”
他直勾勾地盯着馆陶公主,讨好道“姐姐的封邑还是少了些,朕明日就下旨将长安郊外的千亩良田赠予姐姐。”
天子富有四海,景帝愿将千亩良田送予馆陶公主,也算成全了姐弟间的真情。
都说天家无亲情,景帝身为天子,却格外珍惜与家人的亲情。
馆陶公主盈盈俯身,先是接受了景帝的馈赠,随后轻叹一声,原本清脆的嗓音中多了丝愁绪。
“我与栗姬素来交恶,希望太子登基后不会被栗姬撺掇,将我的食邑全都扣除。”
“否则,不如现在就将长公主的头衔辞去,省的碍着某些人的眼睛。”
景帝自然不会答应馆陶公主的要求,他仔细回想着馆陶公主与栗姬的恩怨,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姐姐放心好了,你的食邑是朕赐给你的,栗姬不敢左右太子。”
虽是这么说,景帝还是打算找个时机好好敲打一下栗姬。
毕竟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馆陶公主矜娇地抬了抬下巴,美艳的脸蛋上勾出一抹张扬的笑意,搅乱了景帝原本平静的心。
“有人公然在宫中行巫蛊之术,甚至那布偶就放在陛下的宣室殿中,不如陛下找个时间,多让些小黄门好好在殿中探一探。”
大汉皇帝最忌讳巫蛊之术,哪位天子不想与天同寿、结发长生?
“姐姐说的极是,这件事朕定会彻查到底的。”
馆陶公主抿唇轻笑,她抬起手,指着旁边的木门,温声道。
“梁王应该已经到了,不知陛下可否赏脸跟馆陶一同前往长乐宫,咱们一家人正好聚一聚。”
出来这么久了,馆陶公主有些想念女儿,她眼底染上笑意,诚邀景帝跟她一起前往长乐宫。
听到馆陶公主轻柔的话语,景帝轻笑一声,随着馆陶公主的脚步,大步流星走向前,朝着长乐宫走去。
他们二人永远都是最亲密的姐弟。
若是栗姬真的心存歹毒,为了自己百年后姐姐能够安稳度日,自己不介意废了刘荣的太子位子,改立其他的儿子。
想到刘荣,景帝轻叹一声,太子虽仁孝无过错,可谁让他摊上了栗姬这位蠢笨的母亲呢。
另一旁的长乐宫,因着梁王刘武的到来,欢笑声不断。
乐殊重新换了一身降紫色直裾,乖乖的坐在窦太后身侧,跟一旁穿着天青色曲裾的刘余看起来倒是相配。
不过,在听到梁王的打趣后,她的小脸氤着绯红。
“母后,儿子听说娇娇跟鲁王定下了亲事?”梁王斟了一杯浆水一饮而尽,他整了整衣袖,看向窦太后。“娇娇年纪还小,现在定下是不是有些急了些?”
刘武眸中晦暗不明,在看向刘余目光中充满着敌意。
他这次回到长安,除了要为窦太后祝寿外,更注重的是要凑成世子刘买与乐殊的亲事。
与馆陶公主结为儿女亲家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有她在长安周旋,让刘荣那小子麻溜溜地从太子位子上滚下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反正娇娇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嫁给世子也算是亲上加亲、喜事一桩。
谁知道半路冒出个鲁王刘余,让自己的计划化为了泡影。
“不小了,娇娇再过几年就及笄了。”窦太后慈爱地抚着乐殊的小脑袋,她孙子孙女一大堆,可就愿意亲近面前的小乖乖。
爱屋及乌,连带着刘余都白得了窦太后几分好脸色。
“况且鲁王对娇娇有救命之恩,又从小一起长大,他俩能成一对,是上天赐下的缘分。”
“哀家作为外祖母,也赞同这件亲事。”
梁王瘪了瘪嘴,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他不是母后心中的乖宝贝吗?怎么现在跟路边的野草待遇差不多?
刘武委屈极了,但他努力憋着,不想让别人看到。
“母后!”刘武委屈地望着窦太后,他顿了顿,沉声道。“买儿到现在还没娶正妻呢,儿子看买儿跟娇娇十分配对!”
“实在不行,就让买儿入赘到姐姐家,生了儿子后一个姓陈,一个姓刘。”
梁王的惊世之言将在场的另外三人不停地抽噎着嘴角。
好家伙,梁王怎么疯了,在这儿胡言乱语的。
疯起来连亲儿子都可以送出去给别人当赘婿。
窦太后最先回过神儿来,她猛的将拐杖撞在地上,随着“嘭”的一声,梁王被吓了一跳。
“娘,刚刚儿子是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