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母宫名字的由来
六王毕,四海一。
将天下统一后,年轻的皇帝陛下亲自命令大良造,倾六国之珍宝,修筑一座规模宏大的宫殿。
望着欲言又止的大良造,嬴政拍着胸脯表示自己有钱。
“陛下仁孝,普天之下找不出第二位像陛下这般孝顺的孩儿。”赵高眸中带着谦卑,趁着嬴政还在兴头上,使劲地拍马屁。
作为嬴政的近身侍人,赵高自然知道他心中所喜。
他家皇帝陛下别看着平时节俭,在给君夫人花钱这上面可是大方的很。
“就你会说话。”嬴政嗤笑着,凌冽的声音中毫无怪罪之意。“赵高,朕的陵墓暂且搁置,先给阿母修筑宫殿。”
“阿母为朕筹谋了一辈子,朕作为儿子,自然是要孝顺阿母。”
赵高偷偷叹了一口气,他被嬴政弄得有些哑口无言。
陛下这般炫耀,谁见了不说一句母子情深。
只不过这些,他听的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赵高,去朕的私库清点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珍宝,都给朕列出来。”嬴政挥着衣袖,想起嬴钺从楚王宫带来的铜人,嘱咐道。“顺便让匠人将燕王带来的铜人熔成铁水,重新放在模具中铸造。”
“朕的阿母最喜欢狸奴。”
赵高连忙应下,离开章台宫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在皇帝面前当差是个累活,尤其这位英明神武的帝王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炫母狂,
他累了,谁来心疼心疼他赵高。
“小高子,你这般心不在焉,差点儿撞死本王!”嬴钺尽力抑住愠色,今日他得了第三个大胖小子,正在兴头上。
赵高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指着手中的书简,颤颤巍巍地跟嬴钺告罪后,脚底抹油般跑了出去。
瞧着赵高偷溜的模样,嬴钺摇了摇头,大步流星地踏入了章台宫的大门。
今日他弄璋之喜,阿兄自然得随份子。
要不他儿子日后怎么娶新妇?
“钺儿,快来帮阿兄看看,该选哪个名字?”
还未等嬴钺开口要银钱,就被嬴政当成了苦力,苦哈哈的凑在他身边,望着面前的竹简,脑袋一片空白。
不知是不是遗传的缘故,从异人到嬴政再到嬴钺,都对什么“之乎者也”不感兴趣。
在听明白前因后果后,嬴钺跟嬴政一样,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兄弟二人都是孝顺孩子,都觉得竹简上的名字太过肤浅,配不上乐殊。
“要不就叫阿母宫?”嬴政试着提议,他俊眉舒展,显然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嬴钺并无异议,甚至对“阿母宫”这名字满是赞美。
“阿兄这名字取得真好。”嬴钺咧着嘴,憧憬道。“等千百年后,纵使咱们已经不在了,但是对阿母的孝心可以永世流传。”
嬴政笑吟点头,他跟嬴钺的想法一样。
兄弟两人一拍即合,将即将修建的修筑的豪华宫殿命名为“阿母宫”。
“阿兄,钺儿府库中还有些好看的玩意儿,到时候阿母宫建成后,弟弟就让人全都打包运过去。”
嬴政笑着颔首,他并不会阻拦弟弟对阿母的孝心。
“朕这儿也有些珍宝,到时候也都挪到阿母宫。”
兄弟两人都是不差钱的主儿,自然乐意将所有珍宝悉数送给乐殊。
“可是,阿兄家里还有十几个侄儿,他们娶新妇还是要银钱的。”
听着嬴钺的疑惑,嬴政莞尔,毫不在乎地摆了摆手。
“怕什么,朕没钱了,可是阿父还有。”
“祖父给孙儿花钱娶媳妇,天经地义。”
... ...
五:故人相逢。
秦王政三年,燕太子丹入秦为质。
嬴政并未想到,能够与燕丹在秦国相遇。
故人重逢,自然是值得庆祝的。
“燕太子丹拜见秦王。”矜贵的公子身穿月白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枚磨得发亮的赵国布币,他依旧那般的风光霁月。
嬴政锐眸轻挑,对上燕丹幽邃的眸子,面露暖意。
“寡人让人备了酒,今夜与燕太子不醉不归。”
燕丹左手抱拳,微微颔首。
“丹多谢秦王厚待。”
夜幕降临,伴着阵阵虫鸣,章台宫中一团和气。
嬴政并未坐在上首,他与燕丹并肩而坐,纵使十多年未见,两人之间也并未有太多隔阂。
酒过三巡,燕丹面上泛红,他扬起酒樽,对着旁边的嬴政喃喃道。“没..没想到当年在赵国喊我阿兄的政儿,已..已经成了秦王。”
“丹..丹作为兄长,自是与有荣焉。”
嬴政抿嘴轻笑,他怎会听不出燕丹话中的不甘。
燕丹虽是燕国的太子,却是燕王喜手中的一枚棋子。
赵国强大,便让燕丹入赵为质。
如今秦国势大,燕王喜又将燕丹送到秦国为质。
“丹阿兄,你送给寡人的那块饵饼,是寡人吃过最甜的饵饼。”
嬴政抬颌,将樽中酒一饮而尽后,直视燕丹。“丹阿兄与寡人之间的情谊,寡人都记得。”
“就算燕王将丹阿兄送到秦国,寡人也不会放弃吞并燕国。”
看到燕丹黑眸收缩,嬴政从怀中取出珍藏许久的麒麟花纹的玉玦,朗声道。
“丹阿兄送给寡人的玉玦,寡人一直都留着。”
“有时候寡人也怀念当年在赵国的日子。”嬴政眯着眸,轻笑道。“那时候阿父在外边儿赚钱,阿母在家陪着寡人,而丹阿兄让寡人知道了何为友谊。”
“只不过,回不去了。”
燕丹极其聪慧,自然听出了嬴政的话外之意,他苦笑一声,俊朗的面庞低垂,似乎掩盖着自己的自卑。
“是啊,回不去了。”
那年在赵国一别,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世事无常,物是人非。故人还是那个故人,只不过一切都变了。
“今夜有些晚了,丹阿兄还是早些歇息,明日寡人带你出去逛逛。”
留下这番话后,嬴政负手离开了酒宴,只徒留燕丹一人留在原地。
第二日,还在睡梦中的燕丹便被赵高叫醒,他随着嬴政坐着车舆,一直到骊山的半山腰才下车。
走到山顶后,远眺着整个咸阳城,嬴政敛眸笑道。
“丹阿兄觉得咸阳与蓟都相比,如何?”
燕丹凤眸惊睁,在认真思考一番后,老老实实回答道。“咸阳比蓟都繁华,就算是最底层的黔首,都穿的干干净净的。”
“或许,燕国本就比不过秦国,被秦吞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嬴政笑而不语,他轻拍着燕丹的肩头,打岔道。“执牛耳者自然有义务让黔首们过着安定日子,只有无能的掌权者才会将一切寄托于兵戈。”
“丹阿兄有没有想过,若是将分散的国家合并成一个统一的国家,大家各司其职,总比遭受兵戈来的稳定。”
燕丹正色颔首,他眉目哀戚,努力弯了弯唇角。
“秦王的意思是,想让丹投奔秦国?”
“别忘记,丹是燕国太子,若是燕国亡了,丹理应以身殉国。”
嬴政摩挲着手指,不经意间的拿出了细作从燕国取回的密报。
除了已经吞并的韩、魏、赵,剩下的齐、燕、楚都布满了秦国的细作。
主打的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若是燕王根本没想让丹阿兄活着回去呢。”
将手中的竹简递给燕丹后,嬴政负手,饶有兴趣的盯着燕丹。
他想看看面前的君子,在得知已经成了燕王喜的弃子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怎会..怎会如此!”将竹简上的内容粗略考完后,燕丹面露苦色,一把将竹简扔了出去。
“这一定是秦国的计谋,想让孤与父王离心,好吞并燕国。”
瞧着燕丹这般气恼,嬴政凛然反问:“燕国不过是我秦国的囊中之物,寡人有必要欺骗丹阿兄?”
“这对寡人有何好处?”
“你...”燕丹有些语塞,他捂着胸口,只觉心如刀绞。
他知道燕王喜欺软怕硬,虎毒尚不食子,没想到燕王竟然想让他死在秦国。
真是他的好父王!
“今日想必丹阿兄也乏了,不如咱们先回去。”
“等丹阿兄冷静下来后,寡人再带你出来。”
回到宫中后,接连六七日,嬴政都未与燕丹见面。
等到第十五日时,他才慢慢悠悠地乘上出宫的车舆,踏入了燕丹所居住的小院。
再次见到燕丹,果然如嬴政预想的那般,他憔悴了许多。
“丹阿兄,好久不见。”嬴政俊眉舒展,熟稔地跟燕丹打着招呼。
听到嬴政的声音,燕丹原本黯然的眸中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红着眼眶,手指着嬴政,怒问。
“这就是秦王的目的吗!想让本太子背叛燕国。”
嬴政笑着点头,反问:“丹阿兄既然今日选择见寡人,想必应该是想清楚了。”
“燕王喜昏庸,燕国不过负隅顽抗,丹阿兄与其被算计,还不如将计就计投奔我大秦。”
他停顿一番,眉眼间挂着笑意。
“若是大秦真的统一了六国,凭借丹阿兄的才智,定会有一番宏图。”
“与其成为亡国的燕太子,倒不如成为我大秦的肱股之臣。”
嬴政轻挑眉梢,揶揄道。“就看丹阿兄如何选择。”
“臣,燕丹拜见我王..”
燕丹挣扎一番,终究还是跪倒在嬴政身旁,恭敬地行了跪拜之礼。“愿陛下万年!大秦万年!”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嬴政与燕丹,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