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的左耳被怒极的江九重削了下来,染了半个肩膀的鲜血。
她捂住伤口,看着彭氏一脸惊恐的模样,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在玉珠的供述和彭氏的反应上,所有人都知道了齐宣死亡的真相,包括听说大孙子来了之后赶过来的江老太爷夫妻俩。
齐萱的早产不是意外,是玉珠给她送了鸡汤,汤里下了能使人早产的药物。
江老太爷和江老太太上山祈福也不是偶然,是玉珠在彭氏耳边提议,让两位老人家上山为齐萱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兴许能一举得男。
彭氏原本不愿,可她进门几年未曾开怀,江家又不兴纳妾,齐萱生下的孩子以后也算得上是她的孩子,听了玉珠的游说之后,彭氏才提出让两人上山。
“夫人,其实你知道齐氏早产是我动的手脚,难产也是我娘摸胎摸出来的,可你依然没有出来阻止,而是顺势而为,直到齐氏断气,生下一个憋得浑身青紫的孩子。”
“你虽然没有亲自动手,可是你的不闻不问,默不作声,才是使得齐氏早产的关键!”
玉珠的话说得很对,但凡彭氏不是称病不出,拒绝为齐萱请稳婆和大夫,甚至知道玉珠的所作所为以后还装傻充愣。
只要彭氏出言阻止玉珠的行为,齐萱就不会死。
彭氏的沉默和不作为,就是间接害死齐萱的铁证。
母亲的惨叫还言犹在耳,鲜红的血水被端出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些他曾经梦见过的画面,好像又一幕幕地在他面前闪过。
江九重又气又痛,恨自己这么多年来认贼为母,因对方的冷待而难过,也因她对自己偶尔的柔声细气而欢喜。
他的喉咙像是哽着一团棉花,明明想要痛哭出声,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颤抖的身体昭示着他的暴怒与恨意。
屋里的下人早就被清了出去,只剩下成国公府的几个主子和江九重夫妻,还有半个肩膀都是血迹的玉珠。
面对公爹婆母震惊的双眼,夫君质问的表情,还有江九重暴怒到扭曲的脸,彭氏害怕极了,她颤抖着声音反驳:“你胡说,我从来不知道齐萱会难产,也不知道她早产的事情是人为,她生产那天我确实病了,你们若是不信,自可去找当初给我诊病的太医!”
玉珠后知后觉地觉得左耳的伤口剧痛,她倒吸了一口气,“不,你知道!齐氏喝的鸡汤是你让我端过去的,她难产的时候玉珍曾跟你禀告过,可你都置之不理了,不是吗?”
埋藏多年的秘密被翻出,还有玉珠振振有词的指控,彭氏终于崩溃了,她状若癫狂地哭嚎一声,双眼赤红:“对,我是知道,那又怎么样?生产本来就是女子的一道鬼门关,她命贱,没跨过去还能怪我?”
她环视众人一圈,指着江老太爷江夫妻,又指着江华安,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归根结底,齐萱的死也跟你们有关!”
齐萱进门以后,自己带着江老太太拨来的下人住在东院,除了晨昏定省外极少出东院的门。
原本彭氏也以为,齐萱会和她井水不犯河水,一人住一房互不打扰。
没想到,两老对齐萱越来越喜欢,就连江华安,去东院的次数也一次比一次多,彭氏还在江华安的书房发现过齐萱画像。
种种迹象都在提醒着彭氏,自从齐萱入住东院,公爹和婆母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就连夫君也要分那个女人一半。
等齐萱怀上孩子,彭氏的危机感达到了顶峰,她曾经数次想下手,弄掉齐萱的孩子,让齐萱再也生不出来。
她的嫉妒差点让她发狂,还是郑嬷嬷苦口婆心地劝她,就算没有齐萱,也会有王萱和李萱。
齐萱为人和善,又只是一个秀才之女,除了肚皮争点气,哪一点比得上彭氏,还不如留着她,反正对彭氏也构不成威胁。
然而事实就是,威胁已经存在,江华安看齐萱的眼神越来越炽热,对她日渐不耐烦,这样的变化让她的嫉妒一天比一天重。
她是成国公府的当家主母,管着整个家,东院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知道,包括玉珠给齐萱下药,教唆她娘给齐萱揉肚子。
可她装作不知道,若是齐萱死了,她可以说自己病了,喝了药睡下,东院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况且,谁会想到齐萱会早产呢?
上山拜菩萨的江老太爷和江老太太不知道,上朝还没回府的江华安不知道,她病得昏昏沉沉的不知白天黑夜,自然也不知道。
后来齐萱艰难生下一子,血崩而亡,一切都尘埃落定。
江九重出生以后,彭氏怕被人看出不妥,一直在房里装病,这一装,就装到了江九重满月。
齐萱死了,彭氏让玉珠给齐家报丧,拿了五百两的银票做丧葬费,又放了玉珠一家的身契。
江九重忽然扯出一个笑容,原来如此,他早就觉得五百两的丧葬费太过高昂,原来真的是他母亲的卖命钱。
他突然抬起手中的匕首,方才切掉过玉珠耳朵的匕首,刀尖对着彭氏,正想上前一步时,被薛度雁死死抱住。
“不可以,你要是杀了她,你自己也逃不了,到时候我怎么办?”薛度雁对江九重的遭遇感同身受,她也曾有过灭家之仇,那样的仇恨无法消散,冤冤相报何时了也只是一句空话。
可是要报仇不能直接杀人,这是最愚蠢的办法,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何必搭上自己去报仇?
薛度雁的声音唤醒了江九重残存的理智,他将匕首收了回来,转而指向玉珠:“你为何要对我母亲下药,为何要害她早产,你说,她在国公府无依无靠,又未曾与人结仇,和你到底有什么冤仇?”
玉珠癫狂大笑,末了才道:“自然是因为她挡了我往上爬的路,夫人原本要将我开脸抬我做妾,可老太太却相中了她。表面上她是国公爷的贵妾,可实际上她却是大房的主母。”
齐萱都可以做一院主母,可她连个妾位都得不到,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