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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雪下的极大。

长歌撑了一柄油纸伞,踩着积雪去剪梅花,剪梅花不过是借口,按照秋落霜给她的设想,她估计只会从萧府的这处院落移居到别的院落,这辈子都要被困闺阁,日后寻一门好亲事,嫁人生子,连外面的天地都见不到。

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七娘子,快穿上披风吧。”梅香小跑着上前,将狐裘披风给她披上,七娘子看着弱不禁风的,可真能跑呀。

“那里是何处?”

长歌看着前面一处院子,院内的梅花开的极美,一朵朵怒放的霜冻红梅探出墙头,梅花落在雪地里,美的像火在燃烧。

那处院子有一种遗世独立之美,清净避世,是个好地方。

梅香脸色微变,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娘子,那是,大,大公子的住处,去不得。”

梅香吓的舌头打结。

“嗯?”秋长歌淡淡看了她一眼。

梅香被那一眼看的毫无抵抗力,脱口而出:“大公子是府上的庶子,平时为几位郎君不喜,若是被人瞧见咱们和大公子来往,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哦,原来是搞霸凌和连坐那一套啊!

长歌见她吓的血色全无,也不想自己初来乍到就吓到那位柔弱的姑母,点头道:“我们去前面的亭子那边剪梅花吧。”

梅香大喜。

两人沿着游廊往前走,拐过弯,正要去剪园子里的梅花,一抬眼就撞见前面血腥的一幕。

“啪”鞭子抽进血肉的声音。

长歌撑伞的动作一顿,梅香脸上血色全失,只见萧家大公子衣裳单薄地跪在雪地里,俊美无俦的面容没什么表情,因跪的时间有些久,浓密的睫毛上都结了一层薄霜,雪地里溅了血,衬着旧色襦衫上的血迹更加的触目心惊。

“谁在那里?”萧家三郎萧璧暴躁地喊道,怒瞪着不知死活的下人,看见雪地里撑伞而立的秋长歌,眼底闪过一丝惊艳,愣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好,好美的女娘,乌发雪肤,眼眸如春波碧水,像是雪中梅花幻化出来的精魅。

“娘子,是,三,三郎君和大公子。”梅香死死地攥着秋长歌的胳膊,脸色惨白。三郎君暴虐成性,喜欢鞭打府中下人,听说每个月都要打死好几个丫鬟奴仆,尸体抬出去就丢在了乱葬岗,就算三郎君生的英俊伟岸,府中丫鬟却没一个敢爬床的。

她和七娘子撞破了三郎君的好事,会,会被打死的吧?

至于大公子,虽然生的俊美无俦,但是他是庶子,在府中被少爷们年复一年地欺凌,连下人都不如,没有人敢靠近大公子住的院落。

秋长歌如若未闻,看着跪在雪地里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凤眼里藏着无尽戾气,眉峰似重峦叠嶂的山,薄唇冰冷如刃,薄背上都是一道道血色鞭痕,是他。只一眼,她就知道这是自己要找的人。

那人跪在雪地里,周身却笼罩着无尽的黑暗阴霾,一丝光都照不进去,像是一座深渊,深渊内藏着无尽血腥嗜人的兽,撕扯着咆哮着,要吞噬着萧府乃至世间的一切。

十世戾气,竟然如此可怕。

秋长歌皱起眉尖,在梅香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撑伞上前,步履轻盈地走到雪地里,替他遮挡着漫天的落雪。

她抬眼看天,淡淡说道:“雪下的好大。”

她其实很喜欢下雪天,雪能掩埋世间脏污的一切,黑暗、血腥乃至尸骨,还人间一个清白。

雪花落在旧色的油纸伞上,冻住伞面上的红色梅花,没一会儿,白雪就落了满满一层。

萧霁跪在雪地里,整个人宛如一尊冰做的雕塑,一动不动。

萧家三郎君萧璧攥着手中的赤鞭,看着眼前给萧霁撑伞的女娘,恨不能想将手中的鞭子扔到地窖里,他看了一眼还跪着的萧霁,更气了,凶道:“你是何人?怎么敢给萧霁撑伞的?你不想活了吗?”

呜呜,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还胆大妄为的女娘,她不怕他,她还给萧霁撑伞,她说话声音好好听,像是珠玉一般,呜呜呜,但是她撞见自己打萧霁,他还凶她了!

绝望!他被萧霁毁了,毁了!

萧璧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长兄,他被他毁了。

“对不起,三郎君,七娘子今日刚入府,是来投奔秋姨娘的,我们不是有意的,我们这就走,走……”梅香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吓的舌头都捋不直。

“走?”萧璧声音拔高了一个度,一鞭子怒气冲冲地抽在石桌上,“坏了爷的事情,就想一走了之?不如你来代替萧霁好了。”

他举起鞭子想抽,但是没抽下去。这一鞭子要是抽下去,这女娘当场就得去掉半条命!

但是不抽这一鞭子,她可能会没命!

萧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萧霁,眼底闪过一丝的恐惧。

“要么你跪下来求我。”

羞辱她一番,应该就可以了。

秋长歌轻轻一笑。

萧璧脸色一僵:“你笑什么?”

就连跪着一动不动的萧霁都抬了抬眼角,雪花静默,随即下的越发肆意。

秋长歌看着面前英俊暴虐的郎君,一眼看穿的他的虚张声势,微笑道:“郎君许是打累了,我会做一种雪花水晶糕,软软糯糯,清甜可口,不如我做好送到郎君的院内,吃完了再打?”

萧霁:“?”

萧璧:“?”

梅香呆若木鸡。

萧璧拿着鞭子的手有些抖,还,还打?这小娘子害他!他看了一眼萧霁,萧霁眼底都是深浓幽暗的冷光,冷冷看了他一眼。

萧璧如释重负,险些喜极而泣。今日任务完成了。

萧璧:“那你速去做那个什么雪花水晶糕,送到碧玉院来,爷等着吃,今日真是晦气。”

萧璧扔了赤鞭,扬长而去。

梅香呆了呆,三郎君,这就走了?没打七娘子,也没打她?没灭口?不是等七娘子送糕点过去再灭口吧?

“梅香,你起来吧,你去找些跌打伤药来。”

梅香:“好,好的,七娘子。”

梅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秋姨娘的院子跑去,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般,途中还摔了两次,吃了一嘴的雪。

秋长歌见状,微微一笑,俯身朝雪地里还跪着的萧霁伸手。

“他都走了,你快起来吧。”

她朝他伸手,却没有碰他,他的周身都是深浓黏稠的戾气,那戾气一旦沾染上,会很麻烦。

萧霁看着眼前被冻红的手,她的手生的很美,修长如玉,除了那些丑陋的冻疮,而他生平最厌恶的就是一切丑的东西。

假仁假义,虚情假意。他内心冷笑,她连碰都不敢碰他呢。

萧霁面无表情地起身,顶着一身的鞭伤,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秋长歌眨了眨眼睫,好像被他看穿了?还真是敏锐呀。

她站在雪地里,看着他颀长劲瘦的背影,说道:“你院子里的梅花开的很美,我能剪几支回去插花吗?”

萧霁高大颀长的身躯一僵,周身戾气又浓了几分,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狠狠关上了门。

秋长歌站在雪地里,唇角的笑容慢慢淡去,这个人比她想象的还要难攻略,他身上的戾气都要破体而出了,一旦爆发便是一场灭世灾难。

他的身份绝不简单。她需要快速融入萧府的生活,攻略整个萧府,找到戾气的根源所在。

秋长歌踩着他留在雪地里的脚印,一步步走到院落前,看着这遗世独立的院子,院头上挂着一个破旧的牌匾,隐约可见“碧落斋”三个字,墙角边都是探墙而出的红梅。

碧落斋。传言最高的天上有碧霞满天,院子虽破,主人却很狂很野。

她站在墙下,剪了几支梅花,然后抱着梅花往回走。

回到院子时,鞋袜都湿了。

她脱了鞋袜,将冻僵的小脚放在火盆上烤了烤,觉得这真是地狱开局。她可以穷,可以苦,但是受不得冻。

手背上的冻疮开始挠心挠肺地痒,又痒又疼。

她撇了撇嘴,地狱开局啊。

梅香哆哆嗦嗦地从秋姨娘的院子里回来,空手而归。秋姨娘一听到三郎君和大公子的名字就要吓晕掉了,哪里还敢让她带药回来。

此刻六神无主地坐在院子里发呆,求菩萨保佑呢。

“七娘子,你怎么没去做雪花水晶糕?”三郎君言出必行,此刻肯定还在等着吃呢。

梅香见秋长歌坐在床榻边烤着冻伤的脚,见她脚洁白如玉,犹如贝壳一般,暗暗想,果然是美人,全身上下都生的极美。

不是,现在不是讨论美不美的问题,是活命的问题。

梅香慌里慌张地上前:“七娘子,咱们快些去做糕点吧。”

秋长歌哎了一声,说道:“哪里有什么雪花水晶糕,那是我胡诌的。”

梅香呆了呆,觉得今天自己都要成呆头鹅了,结巴道:“胡,胡诌的?”

秋长歌点头,胡诌的,骗萧家三郎的。她根本就不会做什么雪花水晶糕。

梅香犹如五雷轰顶一般,隐隐带着哭腔道:“娘子,奴婢给您收拾行囊,您还是快些逃命吧。”

晚了,就逃不掉了。

秋长歌见她天塌一般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桌子上的梅花:“梅花我剪回来了,你去借来大点的花瓶来,插在墙角吧。”

梅香呆呆地看着一桌子的傲雪红梅,“哦”了一声,出去借花瓶了,完全忘了要七娘子逃命的事情。

秋长歌莞尔,这小丫头有些呆,不过她用着很顺手。这世上的聪明人太多了,还是心思单纯点的好。

她看向隔壁院子,手上的冻疮又开始挠心挠肺地痒了。

*

夜幕一点点地降临。

没等到雪花水晶糕的萧璧,一脸菜色地进了碧落斋,见萧霁面无表情地坐在火炉边烤火,那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比夜色更冷更沉。

即使烧着炭盆,屋内依旧冷的跟冰窖一样。

萧璧被满屋子劣质的炭火熏的眼睛疼,见萧霁伤口没包扎,衣服也没换,右眼狠狠跳动了一下,弱弱地喊了一声:“兄长?”

萧霁黑色的瞳孔缓慢地看向他,目光冰冷如深渊,只一眼,就看的萧璧身子僵硬,改口道:“大公子。”

萧霁垂眸,修长苍白的手优雅地烤着火,冷沉开口:“你今日下手有点轻。”

萧璧犹如鹌鹑一样,抖了抖,一个字不敢吱。

他哥有病,他也有病,萧府全家都有病!

这是萧家三郎此刻内心的深刻独白。谁家正常人会喜欢别人鞭笞他,他哥就喜欢,喜欢住最破的院子,挨最毒的打,用最辣眼睛的炭火,人前弱小无助,人后冷酷无情,没苦硬吃。

他也有病。他哥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有大病。

萧霁薄唇微微一扯,微笑道:“觉得我有病?”

萧璧飞快摇头。

萧霁笑容一点点地冷去:“那个女人,为何不杀?”

萧璧高大的身子抖的更厉害,弱弱道:“她是秋姨娘的侄女,刚入萧府……她什么都不知道……”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萧霁冷冷道:“喜欢?”

萧璧犹如被毒蛇盯住一般,脸色骤变,条件反射地摇头:“不喜欢。”

其实很喜欢,但是不敢说,怕明天那美人的尸体就抬出萧府了。

“去院子跪着,罚三鞭。”

萧璧一声不吭地拿着鞭子去院子的梅花树下跪着,脱了上衣,自己打了三鞭子,疼的俊脸惨白。

人前耀武扬威的萧家三郎,此刻犹如被人遗弃的小狗,可怜兮兮地跪在雪地里求原谅。

“如果受不住,以后可以不用来碧落斋。”冰冷无一丝情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萧璧猛然一颤,挺直了腰板,说道:“我皮糙肉厚,受得住的。”

他知道,兄长罚他,是因为他心慈手软,轻信他人,那女娘美的太不同寻常,一看就不可能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女子,这样的美人无缘无故地投靠萧府,偏偏还住在兄长隔壁,明知道兄长被全府厌弃,她一个孤女竟然敢为兄长撑伞,桩桩件件都是反常,可他却心软了,没舍得杀她。

所以这三鞭是他应该受的。

兄长身份特殊,容不得半点错,否则萧府就要大祸临头了。

当然萧璧觉得,他先大祸临头了。

兄长今天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前所未有的不高兴。

萧璧耷拉着脑袋,即使皮糙肉厚,在雪地里依旧冻的瑟瑟发抖,跪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始问道:“兄长,雪鸮没在你身边吗?”

这该死的雪鸮又跑到哪里去了,兄长受了鞭伤,无人上药无人换衣服,是想等兄长的血流干吗?

慢条斯理地声音从屋内传来:“哦,我让他杀人去了。隔壁东院头的那家,太吵了。”

萧璧安静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