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生一个孩子,你就放我离开,这是你把我从精神病院带回来的时候,答应我的。”
贺寂州立马狠狠甩开她的手。他的眼睛变得赤红,比殷红多衬了几分急赤白脸。他还大吼。
“不可能。”
许懿被大力甩抛开,顺着被抛甩的力度最后侧趴在沙发上。她的手撑着沙发慢慢爬起来。
“那我就把孩子打掉。”
她的声音冷冷的,无情无欲。贺寂州立马接上话厉声呵斥。
“你敢?!”
许懿抬眸看他,他的眸子阴栗正瞪着她。许懿慢慢站起来,她绕过沙发走过去,直至站在茶几的另一边止步和贺寂州错位背对站着。她的胸膛微微起伏,气愤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
“我有什么不敢的,孩子在我身上,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这个孩子流掉,再不济,也能生下一个畸形的孩子。”
许懿红了眼。愤恨地瞪着玻璃上的贺寂州的倒影。
贺寂州听见好恶毒的话。这个孩子对她到底算什么。他慢慢转过身。终于开口的时候,连带说话都已经颤巍巍的,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飘零的秋叶。
“许懿。”
“这是一个做妈的能说出口的吗?”
许懿知道。但是没什么能拦住她离开贺寂州,哪怕要她出门就死在外边,她也无怨无悔。这个孩子无辜,难道陈也和霂霂就不无辜吗?她伸手想要抚摸自己的小腹,手才微微抬起又慢慢放下。
她转过来。
“我说过了,我不会给你生孩子,是你答应放我走,这个孩子才会到现在还在我的肚子里。如果你食言,这孩子我马上就可以弄死。”
她说得好一个义正言辞。毫无表情。
贺寂州愣了几秒就开始哈哈大笑。许懿皱眉看着他笑,她没把握。如果贺寂州突然反悔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她和霂霂就彻底没救。她揣着克制着心跳,但心跳越发快,她屏息等贺寂州让步。
贺寂州终于笑完,许懿看见他笑出了眼泪。他随意伸手用食指指背擦已经流到嘴角的眼泪。许懿没见过贺寂州哭,更别说是笑哭了。她被贺寂州惊愕到,眼里愣着嘴上也不会说话。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贺寂州说得幽幽的。他的眸子看起来突然好薄凉。许懿周身发冷。她以前从没觉得贺寂州可怜,但这对眸子像极掉进了深水里才打捞出来似的那么湿漉漉的,许懿盯着他看,心脏一分一分沉下去。
是。
许懿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离开他了。到现在为止,从未改变。
她深呼吸一口气,肩膀慢慢塌下去,她和贺寂州要的东西不一样,总有一方要失意的。她亲启唇角,说的话慢,淡淡,没有情绪。
“我试图在你面前跳过无数次楼,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贺寂州去思虑她的话,但一下就像是后脑被谁猛击,脑子里嗡嗡的。他先是眼前一片白,再是只能看见许懿的脸。
‘跳楼——’
他脑海里突然无声连续闪过无数个许懿站在各个楼顶的画面。
他一瞬间脚软,像是小腿窝被谁横踹了一脚。他硬挺挺站在那,脚发软站不住又往后退,直到坐在沙发扶手上。他坐在那低着头好久不说话,许懿看着他。两人都保持静默。
“如果你想要那个野种给我的孩子陪葬,随便你。”
他声音淡淡的,他还陷在许懿跳楼的回忆里,他不用吼,他笃定那个孩子足以让许懿让步。果然许懿脸上的神色立马起伏,她惊慌,下意识往前走一步,但又被茶几挡住。贺寂州慢慢抬头看她,他眸子里带了恨,要杀人的恶狠,她不敢往前。
“你别动他。”
她殷红的眸子在颤。身子在弯曲,乍看就像是在求饶。
贺寂州的胸脯起伏,他站起来睥睨她盯着他的眼眸,心里在自嘲自己和她腹中的孩子到底算什么。手指尖在发颤,他的手臂垂落在身体的两侧。内脏似乎什么在压下,喘不过来气。他的声音嘶哑。
“许懿,现在不是只有你能威胁我。”
“你好好想想,这个孩子,你到底要不要好好生下来。”
贺寂州绕过她走到门口,许懿没走上前找他求情,她依旧背对着他站在茶几前。他止步转过头去看她,她手扶着茶几慢慢坐在地面上。身体慢慢缩成一小团。
贺寂州转回头呵笑自嘲。然后摔门离开。
门的余震持续许久,直到消失。许懿才有了抬头的动作。
这个孩子她料到是一定要生下来的。她伸手擦干净自己脸上的泪水,重新变得面无表情。她手撑着茶几慢慢站起来,再慢慢转身看向窗外的雨,这出戏应该完美落幕了。她和贺寂州看来达成了协议。孩子不死,霂霂不死。他们就这么相互威胁着。
许懿突然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雨声越来越大,天上流连几道闪电。许懿开门走向阳台,手伸出阳台围墙去摸摸雨。偌大的冷和薄凉可以让她冷静一会。
桌上响起刀叉碰撞的声音。
凌夏浔正切插起一小块牛排往自己嘴里送。陆相挽只要了一碗阳春面,凌夏浔还特意让二十四给她面里加了牛肉,陆相挽这次怀孕以来从不吃牛肉,总觉得牛肉腥气很重,每每一口下去浑身恶心。上次凌夏浔属意给她煮碗牛肉汤在锅里保温,她才进了厨房就吐得昏天黑地。
这事凌夏浔知道的,比起他忘了她不吃,陆相挽更觉得他是故意来恶心她的。
面早早就端在她面前,她双手放在大腿上,身子尽量靠在后背上躲着。迟迟不吃。凌夏浔吃了最后一口,拿了绸缎面巾擦拭嘴巴周围,身子就往后靠,眸子懒散盯着她,陆相挽等他开口。
但他面带笑意就是不说话,陆相挽了然看来她不吃,凌夏浔就没有开口的打算。
她随意挑起底下没碰过牛肉的面吃了一小口。
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陆相挽微微有点头晕目眩和反胃。脸色比起先前的粉红,肉眼可见惨白了一些。她立马抽了纸巾把那一小口面吐出来,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凌夏浔见状却大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下他满意了。
陆相挽放下水杯,靠在椅子后背缓缓。
“味道怎么样?”
他在嘲讽,话里头笑意还在。陆相挽听出来了。他就是故意的。她抽了纸巾擦自己嘴巴周围的水渍,但她不会示弱,她故意笑着迎上去。凌夏浔让她不好过,她在能力范围之内也不会让他如意。
“二十四的手艺更好了。”
凌夏浔咧出来嘲讽的嘴角慢慢咧回去。他的眸子深冷了些。手指开始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陆相挽明媚的眸子就那么看着他。
“没什么话说吗?”
他的语气压低,陆相挽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坐在那不动和凌夏浔对视。两眼都是疑问。凌夏浔没等来陆相挽的自省,眼里的眸子压得更深,像是硬生生压了一潭水,看不透。
“看来,你失败了。”
什么失败?陆相挽皱眉仔细回想,她想起来了。他要她去威胁薄时漠放弃抢走他的火药所。所以这他故意惩罚她吃牛肉招惹她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对吧?能拿出得手的威胁,她能想到的已经全都说了,凌夏浔还要她走到哪一步?
凌夏浔有时候总能给她一种,她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的错觉。
陆相挽从椅背上起来坐直。她深深叹口气。
“你觉得我有什么本事可以让他听我的?”
“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男人最擅长的就是权衡利弊,如果他的眼里只有美色,偌大的北城再加上整个游城,我不信没有姿色在我之上的美女。”
她的眼神笃笃,偌大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