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凌司如已经睡下。零散不规律的脚步声在窗外响起,凌司如瞬间睁开眼睛坐起来,她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摸出枪。慢慢挪坐趴在床底下,借着高床做掩饰,将枪口对准自己的门口。
窗外人影走过,未关紧的窗户里的窗帘微微飘荡,屋子里头也被带起来一阵风。
好像是迷烟。
门外的锁被解开。
几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随后才是薄时漠。
凌司如瞧得真切是他,所以慢慢站起来,偷偷把枪藏在被子下,就随意娇媚得重新坐在床上,挡住自己身后的枪。她一手撑在床上,歪着身体,身体重量都依靠在撑着床的手臂上,姣好的身体曲线毕露,她另一手随意来回指着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些男人,这些男人笔直的站着,平行于地平线的视线,也并没有瞧凌司如。
“天还没亮的凌晨就带着几个男人闯我这个未出阁女人的闺房,薄时漠,陆相挽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是忌讳啊?”
在南城,不论有没有婚嫁,成年女人的闺房都只有自己丈夫和三岁以下的幼儿可以进,连亲生父亲也要避嫌,陆相挽说过的。
此时屋子里光并不算是亮堂的,只有走廊折射进来的光和凌司如床头的橙黄色灯光可以照着这屋子里的局部,薄时漠和这些男人都站在暗处,只有凌司如一人坐躺在橙黄色的光源底下。
“你们出去。”
薄时漠扭过头冷冷的发令。
“是。”
薄时漠再扭过头。
凌司如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她早就已经站在了屏风之后,穿了一件即脚腕的毛呢长大衣在身上,她原本睡衣保守,也并未显露出什么来,只是凌晨的露水重,她现在的身体比从前惧冷,她划开火柴点亮了屋子角落的蜡烛。
在薄时漠还在找寻她的身影时,角落的烛光已经把凌司如的身影倒映在屏风之上。
“怎么,薄总有什么话非得在深更半夜说吗?”
薄时漠紧盯着那屏风。
凌司如慢吞吞从屏风里走出来。
她边走边说,随手开了房间的灯之后,就依靠在窗边的茶几上坐着,窗外的风很大,吹在凌司如的脖子后冰凉凉的,让她禁不住想瑟缩。
薄时漠就站在门口。
两人对视。
竟然什么也不说。
凌司如呵笑。
她还真是,越发是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薄总半夜来,就是要迷倒楼下的警察和我的朋友,在夜黑风高的良辰吉时,站在门口和我大眼瞪小眼的吗?”
她说的话温情不乏夹着打趣,看着薄时漠的那双杏仁眼里是夹着冰块的妩媚,粉色偏白的双唇轻轻弯着,眼睛定定就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不知不觉,眼里就出现点点泪光,就像是冰化了之后的残温,眼眶慢慢被温润成粉红色,她收起打趣的眼神。红了鼻尖,低头不看他。
薄时漠插兜站在门口依旧不说话。
他在打量凌司如的脸。
凌司如再抬头的时候,薄时漠已经走进她的房间里来,她先是看见他的鞋尖,然后才抬头对上薄时漠的脸。她原还在惊愕薄时漠怎么走进她这个未出阁女人的屋子。薄时漠就已经抽出他后背的手枪对准凌司如的眉心。
对他揶揄打趣的话,凌司如还没张口,在心里就已经散了。
“薄时漠。”
“你要杀我?”
凌司如颤抖的抖索着嘴唇,她的眼神慢慢从那只枪口移到薄时漠看着她的,那双没有情愫的眼睛。突然的鼻酸游离到她的眼睛,她眼里朦胧,湿哒哒的水从她的眼眶滴在她的前身或者地板上。
凌司如仰天哈哈大笑。
她任凭眼泪朦胧,任凭眼泪划过自己的脸,随意流淌进她的耳朵或者锁骨。几分钟之后,她再直起腰来,去看薄时漠的那双漂亮的杏仁眼睛已经红彤彤。她慢慢走近薄时漠手里的枪。最后她的额头就贴在枪口上。
“我的命,又对你的权贵仕途,有什么用了吗?”
她闭着眼睛。
每一个字都说的哆嗦。
薄时漠没说话。
也没开枪。
七八秒之后,凌司如拔出自己后腰的匕首插进薄时漠的腹部。
薄时漠手指动弹,抵着她额头上的枪就要开枪。凌司如一手托举着他的手臂,枪子射上了天花板。而后她快速往床边跑去,拿枪上膛。
薄时漠转身的时候。
她也已经猩红着眼睛拿枪对准他。
两把枪对峙。
匕首只有两指宽,插入的地方没有重要器官,加上插进去不深,薄时漠直接就把匕首拔出来,用手捂着伤口。凌司如咧起一侧的嘴角,看着他拔匕首的动作眼里再没有刚才的苦情。
“差点就能杀了你呢。”
凌司如咧嘴笑。她笑的疯,微微歪着脸,眼睛只盯着他染上衬衣的血看。
要不是薄时漠要开枪,这匕首就还能再进去几分。
她或者就能杀了他。
她慢慢抬眼和他对视。眼神极其轻蔑,看着他把那只匕首收在他自己的后腰。
“如果你是想要那只匕首做证物,指证我杀人的话,会不会太东施效颦了?这匕首是我的,有我的指纹不是理所应当吗?薄总偷一把我的武器自残然后诬陷我,这也说得过去。”
凌司如看穿了薄时漠的心思。
薄时漠不慌不忙的和她对视,他眼里照样毫无波澜,只是失血所以脸色并不好。
“把东西拿出来。”
这是他今晚开口说的第二句话。
凌司如警戒的眼睛略微一眯,她没装,她屋子里除了她手里的这把枪,并没有其他的武器。
“什么东西?”
她往后退。
薄时漠往前逼近。
“明知故问。”
薄时漠眼神狠厉,紧盯着凌司如的眼睛。
凌司如只能不断得不断得回想,她快速转动脑子,一边注意力集中紧盯着薄时漠的手指防备他开枪,一边在脑子里快速翻腾自己有什么是薄时漠想要的东西。
终于她灵光一闪。
严肃绷紧的嘴巴慢慢咧成弯月,眼睛里也变得星星翼翼得亮,视线也从那把枪转移到薄时漠的脸上。
“哦~,我妈的遗书吗?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凌司如笑得得意,她嘴角弯弯,故意说得嘚瑟。
“去中央政府的路。”
她还特意强调一遍。
薄时漠的脸色难看,他狠厉的眼睛里眯着一团火,咬着后槽牙发出摩擦声,举着枪的手不断尝试摁下扳手却又颤抖的松开,凌司如瞧着他的小动作,她先皱眉,然后哈哈大笑。
她甚至笑出了眼泪。
笑弯了腰。
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借势擦掉自己的眼泪,她不再和薄时漠持枪对峙,她一路往旁边走,顺便就把枪放下,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她的眼眶还是猩红的,略微得肿胀抽搐,她给自己慢悠悠倒了一杯茶水,坐在沙发上小口得品茗,茶壶的底盘装有加热器,茶水的温度恒温,适合入口。
薄时漠调转方向,枪口还朝着她。
“薄总,你财富满贯,一点官场的人脉而已,有什么好心疼的。”
“还有,我说了。”
“薄堪这样的畜生有什么资格苟活于世?你不弑父,那就让法律来惩戒他!让人民舆论来惩罚他!让我来揭发他。”
“怎么,我还不够心慈手软吗?”
“杀这样的人,我都嫌脏了我自己的手。”
凌司如笑意绵绵。她嘲讽里点缀漫不经心,浑不在意薄时漠的反应是什么。
薄时漠冷笑,他最瞧不起的就是凌司如阴阳怪气的外表下,里头装着的是刽子手的灵魂,他调查过,她杀了不少人。
“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
他冷冷的腔调,和瞧不起的口气让凌司如不禁冷笑。
她起码不杀老幼妇孺。
薄时漠当年可几乎杀尽了她们这个年龄阶段的所有小孩。所以现在游北两城,除了他俩,最大的小孩也比得他们小十岁,还是当年屠戮之后的第一批新生儿。
“你有证据吗?”
凌司如反问。她哼笑,站起来,步步逼近薄时漠的枪口。
“还是说,你指的是凌亢。”
“凌亢是你杀的。”
“在我妈的墓碑前,你杀了他,对他一枪毙命。”
“怎么,不敢承认吗?鼎鼎大名的薄大总裁也怕坐牢啊?”
“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你应该害怕自己坏事做尽,被你的狱友报复。”
凌司如把茶水泼在薄时漠的脸上,摔落茶杯。
薄时漠躲闪的瞬间。
荼已经分别从门口和窗户翻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