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司如在周六晚上十二点终于接到了电话。
她看了一个晚上的资料,才躺下两个小时,睡到这时候正是最酣的时候。她拉起被子捂住耳朵还是不堪电话铃声的骚扰,只能翻身过来,闭着眼睛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可手机的光源太亮,她只能微微眯着眼睛看,摁了接听。
“学姐,人我逮到了。”
耳边清丽的声音比起床铃声还管用,她立马张开眼睛看了一眼手机上来电人的名字。
她坐起来,掀开被子,挪着位置靠近床沿,利索得下床穿拖鞋。
“在哪?”
“在市警察局。”
凌司如摸索着打开了房间的大灯,走进了浴室洗漱更衣。
“我马上就过来,等我。”
她换上了一套长裙拿着包就冲下楼开车。
到了市警察局门口,一个小姑娘正在门口朝她招手,她停好了车就往她那走。
她让小姑娘带路。
小姑娘见她步履匆匆,这么着急,还以为自己做过头了,但被她催促着往前,没机会解释。
最后在一个转弯的地方,凌司如终于看见了一个背对着她坐着的老头。
她安静的站在那,没有再催促她往前走。
小姑娘趁机解释。
“学姐,卫队请他留步,他抗拒不同,所以我只能把他逮到这来了。”
凌司如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闭口不答。
她看着那老头的背影,心里不确保是不是他。
但她也没有走上前询问。
她转身往回走。
“没事,你现在释放他,带他到隔壁的咖啡厅来。”
“我想单独和他说说话。”
“好。”
她先走一步到咖啡厅等他。
在等待的期间。
说是凌司如心里一点也不酸涩,那一定是假的,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即将真相大白的激情澎湃,还是即将恢复记忆的落寞恐惧。
她发着呆,直到门从外面被打开。
“学姐,人来了。”
一个绿眼睛高鼻梁的混血老先生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上下打量她,一边疑惑,一边被警卫推押着往前走。
凌司如大大方方,任他打量,直到他走近了才开口说话。
“终于见面了,拉罕先生。”
拉罕看出来他们俩以前是认识的,凌司如长得很像他从前催眠过的小女孩。但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认错人了。
“你是谁?”
他问得极其防备,审视的眼光一直在打量她。
“我是Z国游城,凌家的女儿。”
凌司如没有犹豫就自报家门。这是必然的第一步。
“你是凌亢的女儿?”
他兴奋的眼睛在发光。
凌司如谦逊一笑,主动伸出手和他握手,顺便介绍的再详细一点。
“对,我叫凌司如,刚从E国兰顿大学心理学学院博士毕业。”
“想不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拉罕先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排斥和她见面,甚至态度和语气还挺友好的。
“拉罕先生,在我小的时候,你还催眠过我,你还记得吗?”
她试着走入正题。
“是凌亢叫你来的?”
他立马莫名其妙得紧张起来。或者说,这样的举动是因为他对凌亢有抗拒和不满。
“不是。”
“拉罕先生,那些记忆我现在想拿回来,你能做到吗?”
拉罕脸上有了惊讶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张着嘴巴,像是有个问题在嘴里迟疑着说不出口。
他小心翼翼得问。
“你的记忆还没恢复?”
“没有。”
他又惊讶的张大了眼睛,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因此眼球凸起变得滑稽可怖。
他像是得到了最为满意的答案,花费一秒钟的时间让自己消化冷静下来,但下一刻他还是张开双臂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
凌司如不急,等他笑过瘾了,笑得喘上气了,她才继续问出口。
“拉罕先生,我的记忆为什么没能恢复?”
他喝一口,桌面上他那一边的咖啡,脸上的笑容洋溢着下不去。
“你八岁的时候,我就对你催眠,想必是凌亢有按时给你吃药,你原先的记忆已经被新的画面完全覆盖,从而导致真假记忆已经完全重合符合,所以你不记得从前的事。”
“我想恢复,有什么办法?”
“没有办法。”
他摆摆手,表示真的无能为力。
“拉罕先生,我就读心理学已经十三年了,我知道什么是催眠,况且,来这里之前我也仔细看过你的学术报告,出品书籍,和公开演讲,你公开承认过,催眠不可能完全无法破解。”
拉罕看着凌司如一脸急切的样子,随口就提出解决方法。
“有倒是有一个方法。”
“什么?”
“电击。”
凌司如的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关于把电击作为解决方法,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界内还没有这种成熟的手段,和成功的先例,这么做实在是过于冒险了。
“电击治疗可使大脑失去记忆,一般适用在医学上用来消除某些精神症状的,并不适合应用于心理学,你是不是记反了?”
“那我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他双手一摊,往后一靠,脸上全是不关他事的表情。
“我听说,人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会看到‘走马灯’。”
她的眼神里是认死的坚毅,像是偏执或者漠然。拉罕和她对视上眼神的那一刻,心里抽搐着害怕,他也算是有见识的,但确实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可拍的眼神了。
“学术界对此并没有绝对的证据支持。”
“只是为了恢复这些记忆,值得吗?”
他的意思是。
这赌注是不是太大了,用可能死换一场可能恢复的记忆并不值当。
“我就是想看看,在我像黑莲花般的一生里,偶然长出来的那朵小白花,她到底美不美。”
她嘴角带笑,像是真看见了什么。
凌司如这辈子尽是做杀手去了,杀伐果断,三天两头得见血见人头,她唯一干净过的日子,可能就是在白颂清身边的那几年。那几年她或许就像朵小白花似的活着,做着最简单最平凡的小姑娘。
她不管那几年的生活里,她做梦都渴求的人生里,她是什么样的。或者那份快乐够不够她在这苦笨的余生用来回忆,或者是不是能够消除一些她现在的杀心。
那对她来说都是很特别的体验。
她都会需要有这份回忆存在。
起码死了,她回头看这一辈子,也会因为有那几年而觉得自己的人生有意义。
凌司如陷在自己的回忆里再慢慢出来,她也不知道拉罕说了什么。
她站起身,招呼外面的警卫进来。
“拉罕先生,这段记忆我一定要恢复,不管怎么样,希望你可以尽力而为。”
“为了确保我可以醒过来。”
“我已经派人关押了你的夫人和你的宝贝女儿。”
“如果我生,她们就生。”
“但如果我死了,她们就会尸骨无存。”
她说得温柔阴狠。
“你好好考虑清楚。”
说完,她利索的拿起包,走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