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时漠出国的半个礼拜,贺寂州就到了北城。
因为是来见陆相挽,他还特意理发剃须,他倒不是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被兄弟的女人讥讽,成了没有脸面的男人,另外还捎带点尊重她的意思。
他倚在跑车上,带着墨镜的时候。
陆相挽还在楼上和岑闫讨论编曲改词,讨论的火热朝天,直到岑闫的小助理敲门进来。
“陆姐姐,楼下有个哥哥说是来找你的。”
陆相挽只是迟疑了一秒,就想起来可能是贺寂州。
“知道了,谢谢啊。”
她带了墨镜口罩,又穿好了大衣,拎着包就坐着电梯从楼上下来。
出了公司大门,就看见贺寂州倚坐在一辆黄色法拉利跑车的车头盖上,他浅绿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绿色的格子衫,底下穿着蓝白色的牛仔裤和一双白色运动鞋,顶着一头长款微分碎盖,戴着棕褐色的墨镜,看起来竟然有那么几分乖巧弟弟的意思。
现实里他可还比她大两岁。
陆相挽一边把大衣拢紧,一边迈步朝他走过去。
那车就停在她们公司正门口,摆明招摇。她要是还是装作看不见他,那也太无脑了。
陆相挽只能走过来,在距离差不多的时候停步,朝他伸直手臂,要把手里的的袋子递给他,贺寂州也只是低眼看一眼那个粉绿色的袋子而已,他并没有接。
他的双手都还插在他两边的大衣口袋里。
一丝不动。
“银人海海边新开了一家咖啡店,我请你去那喝杯咖啡,怎么样?”
他的语气很平缓,吐字慢悠悠的,这还是贺寂州第一次这么平和得和陆相挽说话。
“用不了多长时间。”
陆相挽打量他的表情。
她怀疑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居然觉得,他笑得还挺乖的。
算了。
看在他今天的穿着搭配恍惚还有点陆相央的风格的份上,她倒是可以腾出喝一杯咖啡的时间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陆相挽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岑闫请半天假,约定好把词稿的事情顺延到明天之后,就和贺寂州上了他的跑车。
两人路上并没有说话。
直到陆相挽坐上咖啡厅的椅子,在她面前放着一杯她爱喝的拿铁拉花。
她眼里成功出现了惊愕的表情,只不过是被她带着的墨镜遮住了。
贺寂州这么凑巧就能点到她爱喝的,应该是不可能的,陆相挽猜测应该是有人告诉他。至于是谁,大差不差就是薄时漠了。
但陆相挽没问,她还不至于对这个好奇。
她把墨镜和口罩都摘下,一起放进包包里,再是从容地依靠在椅子的背垫上。
“最近过得怎么样?”
招牌的开头,用在熟又不熟或者没话讲话的人之间作为开头本来应该很合适,只是许懿逃跑离开,他拿枪威逼吓唬她,足以看得出来许懿对他的重要性,再数数日子,到现在为止,不知不觉没有许懿消息的日子,也已经过去了几个月,她现在这么明白坦荡的问出来,即使她本来无意,但听在他耳朵里,应该也有了取笑嘲讽的意思。
贺寂州用勺子搅动咖啡之后,丝毫没有表情得把咖啡端起来,靠近自己的嘴边。
他微微低着头,陆相挽不太看得清楚他的表情。
“过了三个月的冷清日子,其实也就那样。”
他的语气还是蛮平淡的。
“你是不是放下许懿了?”
陆相挽想着,话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再说明白点也没有关系,但确实,问得也太直接了。
“都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所以不论我放不放下,都已经没有用了。”
他好像变了许多,笑容不是狂妄肆意的那种,现在脸上小幅度的微微一笑更貌似是在苦笑和自我开导吧。
陆相挽也不习惯和一个大男人聊这种苦情剧,她喝了一口咖啡之后,很自然的转移话题。
“以前从来不知道你文化水平还不错。”
这话一半取笑,一半是在真心夸奖。
“是吗?许懿在我身边的那几年,我从来没有好好读过书,睡觉夜不归宿,读书颠三倒四,只是现在这么突然回头一看,才知道已经过去十年了。”
他眼眸下垂,眼睛只是盯着她放在桌上的咖啡杯,因为脑子里的回忆一幕幕的漂浮上来,他眼里出现的春夏秋冬真的太过悲凉和沉重,所以他一时抬不起眼来。
“我倒是不曾见过你伤感的这一面。”
陆相挽从前总是盼着这一幕早点到来为许懿雪恨,现在人就在自己眼前,她从前许愿要的场景也在眼前实现了,可她万万想不到是自己的怜悯心先犯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竟然没有因此有一丝快感。
“你和老漠最近怎么样?”
现在轮到贺寂州转移话题了,但也或许是他早就等着问了。
“没怎么样,就是很平凡的度过每一天。”
陆相挽不避讳谈及自己和薄时漠的表面和平,因为既然演戏了,演给千千万万的人一起看,还是演给一个人看,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她为了掩饰内心的波浪,端起咖啡杯喝一口咖啡,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阴天。
冬天的海边其实也没什么人。
“你和他没有复婚吧?”
她漫游的思绪被他一句问句打断。其实他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她完全可以装作没听见,但贺寂州未必会识相陪她演,他可能会再重复一遍。所以她为什么听见了呢?可能对复婚两字,她的耳朵就是格外敏感吧。
“此话何来?”
她没有否定,所以是什么答案,贺寂州已经可以猜出来。
“你和许懿像,都是犟种,我说的不对吗?”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随便放在大腿上,说话从容,但又有压迫感。
陆相挽没有再说下去的心情,什么话题该适可而止她还是分的清楚的。
“这个是薄时漠托我交给你的东西,你收好后回去看吧。”
“我先走了。”
她把椅子上的粉绿色袋子拿到桌面上,顺着桌子推到贺寂州面前,就站起身离开。
当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
贺寂州叫住她。
“陆相挽,他为什么不摁着你的脑袋去民政局复婚,或者向我学习,自己一个人就把证领了,你真的不清楚吗?”
陆相挽或许清楚,但她从来不会想这些问题。
因为某些疑点被研磨的细致了,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同于他带给她的恶的,她内心的痛苦会加深一万分。
“那是他的事。”
她快步离开。
风铃吹响,发出叮铃铃的声音,门随后被立马关上。
她没回公司,而是走到离咖啡店最远的亭子里,借着亭子的掩饰遮挡坐在海边。
冬天的海风其实挺冷的。
但她丝毫不介意。
也或许是因为只有这样的风才会让她的心灵安分些的缘故。
有些问题,她心里其实特别清楚。
许懿和贺寂州,终归和她和薄时漠不一样。如果说他们是年少时错过的情义,是曾经一对青春男女对爱恋的遗憾错失。那她和薄时漠,则更多是在一场薄时漠策划好的阴谋里,越陷越深的商业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