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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步错

就在姜水清回省城鼎州市的当天晚上,魏队长家的老二魏建新还是按时去了老廖家,虽说这不是他第一次到这个前队队长家里,可是作为正式找人办事儿还是第一次。在过去,因为两家大人都是前后队的队长,并且都任职了很长时间,虽然中间偶尔也有更换过别人,但是陆陆续续这两个人基本上没有断过,所以两个生产队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多孬。只是从合作化以后,魏队长带领的后队总是在各方面赶不上前队,要说有很大不同,那也不是,可是每当大队公社甚至县里来搞点什么评比活动,后队总是落后那么一点点儿,这让魏队长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疙瘩。他弄不懂,自己也努力了,甚至还背后做了一点小动作,为啥总是落后呢?老实说,他心里不服气。

大人不服气的心理多少也从孩子们身上反映出来,因为魏队长家有五个儿子外加一个女儿,这对于方庄村来说算是一大幸事,因为在农村谁家有了男孩儿,将来肯定就有劳动力,日子肯定就会过得更舒服一点。所以从这一点上说,魏队长心理上还是占据了上风,因为他知道廖硄只有四个女儿,没有儿子,在方庄村没有儿子等于是绝户头,没脸见人的。所以,魏队长为了寻求平衡,每当自己在评比中落后的时候,他总是想到自己的五个儿子,这样也会感觉好受一点。

魏建新和姜水清的年龄差不多,因为他爹是队长,所以前几年抓革命促生产,他虽说年轻,但是喜欢出风头,这一点和他大哥魏建立一点也不像亲兄弟。正好前队姜水清到了以后,因为能说会算,也就成为前队的民兵排长,这样在大队公社开会魏建新和姜水清就会有不少机会接触。因为姜水清是城里人,是知识青年,是大有可为的人,不自觉地就会显示出高人一等的感觉,而魏建新自然而然地就会觉得自己不如人家。事实上说话办事的确是不一样,穿衣戴帽更是不一个路子。所以,和姜水清打交道魏建新的确很有自卑感。

在姜水清来到方庄村下乡之前,魏建新和廖平是同学,不光是在小学,就是初中也是同班级的。可是廖平一直学习很好,都是班上的优等生,加上廖平自幼就长得漂亮,所以在初中开始的时候,魏建新就偷偷喜欢上了这个美丽的姑娘。可是,那时候学生只能偷偷的喜欢不敢跟任何人说出来,否则就会受到家长和学校严厉的批评,如果严重勒令退学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是一个村子里人,或多或少魏建新还是比别人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廖平,再加上他个头大,有号召力,老师就让他做劳动班长,这样他就可以利用这个小小的权力在上劳动课的时候,给廖平一点好处。说起来也不是多大的好处,也就是分配任务的时候,把容易完成的地段给廖平而已。可是,就在他们考高中的时候,廖平考上了,而魏建新毫无疑问地落榜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在他们两班的同学中,一百来号人,只有四五个人考上了高中,继续学习,大部分人都回到生产队里参加劳动。那时候他们已经十五六岁,在农村说起来也是该成家的年龄了。

也就是这一步的差距,让以后的魏建新步步都赶不上,等到廖平高中毕业的时候,正好是姜水清来到方庄村插队落户的时候。魏建新的条件和姜水清的确是没法比,所以,廖平这个花骨朵就被姜水清采到了。这件事儿让魏建新非常恼火,可是他也没办法说出来,毕竟人家是正常恋爱结婚,也没人说廖平就是魏建新的媳妇,可是他还是把姜水清当成了敌人。

正是这样一个敌人,如今魏建新还要求着人家办事儿,你说他心里是什么感觉?魏建新走到老廖家大门口,专门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才推门进去,拐过了影背墙,他才叫,“水清!”

“谁呀?水清不在!”里面有人应声。

“他不是说在家等我吗?”魏建新多少有点失望。

“咋不进来呢?”说着话,小凤娘出现在堂屋门口,见到是魏队长家的孩子,马上提高了嗓门说,“这不是后队魏队长家的老二吗?长这么高了!赶紧进来!”

“婶儿,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一会儿水清!”魏建新客气地说。

“水清他们回省城去了,今天才去的,恐怕过两天才能回来。建新有啥事儿?你就说吧!”

“不了,他不在,我先回去,等水清回来我再过来!”魏建新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已经生了气。

“也行,他回来,我让他去寻你!”

魏建新退了出来,不过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瞟了一眼西厦子房,因为他知道那是姜水清和廖平的新房。

魏建新默默回到家,一脚刚跨进大门,就听到有人说,“二哥回来了!”这是他家老四,还不到十岁,“二哥,咱爹到处寻你呢!”

魏建新听到说爹在找他,赶紧跑进堂屋去,见到没人,就掀了布帘进到东阁老,见到爹趴在桌子上带着老花镜在看一个东西,就赶紧说,“爹,你找我?”

“大晚上的,黑灯瞎火的,又跑哪儿去啦?”魏队长对这个老二儿子最严厉,可是心里对这个儿子的期望值也最高,因为老大太老实,他觉得成不了啥气候,这个老二虽说不喜欢上学,可是脑袋瓜子灵活,很会变通,他觉得有点仿他,所以就把未来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儿子身上。

“我,我,”魏建新兄弟几个见到这个老爹都像老鼠见猫一样,个个都紧张害怕,

“又去打群架了?”魏队长很清楚,方庄村的孩子们联合起来跟附近村子的小孩们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打架,所以才会这样问。

“不是,我去找水清!”魏建新害怕自己不说实话,让老爹真以为是去打群架了,那样就免不了会是一顿毒打,所以赶紧实话实说。

“你去找水清?这日头是从西边出来了?”魏队长不敢相信,抬起头来盯着自己这个儿子看。

“就是!”

“那你说说,找水清干啥?”魏队长来了兴趣。

“我也想上煤窑上挣钱!”

“不能去。我不是说过了,咱们魏家的人谁也不许下煤窑!当个煤黑子没出息,将来找不着媳妇。再说了,我这个队长脸往哪儿放啊?我还出不出去见人了?”没错,作为队长,作为家长,魏队长的确是对几个儿子下过这样的命令。

“那人家水清能在煤窑上干,我为啥就不能?再说,人家一个月就能挣好几十块呢!”这一次,魏建新没有退缩,而是跟自己老爹讲起了道理。

“哪能一样吗?人家水清在煤窑上是负责的,你去呢,就是煤黑子,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爹,不是那样的。我不是会点手艺吗,听说煤窑上需要会手艺的人,需要垒砖砌墙的人,我想去试试!”

听到儿子这样说,魏队长沉默了。他看着儿子,今年差不多快二十岁了,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儿,可是从内心里讲,他不想这个老二离开自己,他还希望让他在生产队里好好磨炼,把农活这一套本事学好,将来有一天他干不动了,说不了这个儿子可以接他的班当个队长啥的。于是他就说,“人家也不一定要你呢?前队里那么多人,也有手艺人!”

“要不要,不试试怎么知道?”

“好了,这事儿以后再说吧!你去叫你娘过来!”

魏建新走到门口,扯着嗓子高喊一声,“娘,叫你嘞!”

他娘从大媳妇屋里出来,急急忙忙进来,“吆喝啥嘞,大半夜的,人家都睡了!”

“这才几点钟,人家都睡了?”魏建新没说话,反而是魏队长接了一句,他知道自己这个老婆子平常说话喜欢吹牛,“建新的事儿,你再说一遍!”

建新娘走到床边,坐了半个屁股在床帮上,清了一下嗓子,“老二,后半晌,你二姨来了,给你说了一门亲事儿,说是上王庄的。人家也是初中毕业,比你晚两年,今年十六岁。”

“不中!”还没等他娘说完,魏建新直接表态。

“你这孩子,等你娘说完!”魏队长插话道,对于这个儿子这样的态度,他多少有点不满,大儿子魏建设已经办完了喜事,做家长的,二儿子的婚事就提到了议事日程。

“不中就是不中,别整天瞎操心了!”说罢,一溜烟跑出去了。

“这么大男子汉了,还害羞!”他娘在身后说。

“屁,我看不是,恐怕没那么简单。你要是说别人家孩子害羞,我还相信,你要是说建新害羞,我一点也不信!”

“就你能!那你说咋弄?”魏队长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可是在家里他是个妻管严。

“我不管!你不是说了这几个孩子娶媳妇的事儿不让我管吗?队里的事儿我还操不完的心呢!”

“别的儿子不用你管,这个老二,你还是管管吧!我可是听说他心心念念想着前队老廖家的闺女呢!”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初中的时候,有过这样的说法,可是人家闺女都跟水清结婚了,他也不傻,咋还会想这种美事儿呢?”魏队长当然也知道,可是作为男人他不相信自己儿子会这么缺心眼儿。

“反正儿子是你们魏家的,信不信随你的便。将来打光棍丢你们魏家祖宗的脸!”最后,这个老婆子还是撂下一句狠话。

夜深了,身旁老婆子的呼噜声今天让魏队长心里有点烦,虽然听她打呼噜已经大半辈子了,早已经习惯了,可是今天发生的事儿让他有点心烦,睡不着。上午,在村口碰到前队的廖队长,看样子是生气了,魏队长也就是客气了一句,“咋了,魏队长,谁惹你了?到家里坐坐?”

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廖硄真的跟着进了家门。平常两个人没有正经事儿从来不来往的,今天是哪股风把这个人吹到了自己家里来呢?可是,屁股还没坐稳,话头还没有扯开,他那个上门女婿就找来了,到底是啥事儿,也没个说法儿。本来他有心上门问问去,可是他要脸面,自己主动登门问人家这事儿,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不等于是自己要求人家不是吗?

这件事儿还没有个了结,这不自己最看好的儿子大晚上的就真的跑去人家家里找人去了。外人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打发人去叫人呢?他仔细想想,过去这几年,村子里两个生产队,人口差不多,也都是四五百口子人,土地也差不多,连荒地和自留地都不到一千亩,我种麦子,他们也种麦子,我种玉米他们也种玉米,他搞了烟炕我也赶紧搞了烟炕,他种了苹果树,我也在坡上开了块儿荒地种上了苹果树,怎么每次我总是落在他的后面呢?难道他身后有什么高人指点吗?不过,这一点魏队长心里有数,就廖硄那些亲戚那些关系,他门清儿,不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关系,更不可能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如果非要说错,魏队长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在小煤窑这件事儿上他的确是错了。

最初,打煤窑这个想法还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但是他没落实,因为打煤窑是要冒很大风险的。首先经营就是个问题,再说煤窑免不了会出事故,出了事故都是要人命的事儿。人命关天,要是他遇到了这种事儿,那就别说在队里当队长了,严重的话说不了坐牢都是有可能的。所以,这件事儿刚传出去消息,队里的几个当家的就过来找他,说啥也不同意把卖烟叶得来的那几个活钱,投到煤窑上面去。魏队长想想也是,一年好不容易卖了几万块钱,家家户户眼睛都盯着这些钱,分到手可以盖新房子,给儿子娶媳妇的。就是没有儿子的,还不是要打发闺女出门。他自己也一样,大儿子等着要结婚,结婚就得有房子。最后煤窑这事儿他放弃了,可是没想到这个廖硄不吭不哈地把这件事给办了,并且小煤窑偷偷干了两年多了,生意好像还不错,这个时候,魏队长才知道当初自己的决定是多大的失误。

可是失误归失误,生产队里没人敢说出来,他自己心里明白,理智上也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自己是队长,在这个五百口人的生产队里,都是他说了算的,他怎么能错呢?就这样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知道今天自己的亲儿子破了他的戒,亲自去找水清想到煤窑上去挣几个活钱回来,你说这让魏队长多没面子。这年月,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要是没了面子,这以后谁还会认他这个魏队长呢?

迷迷瞪瞪,魏队长想了睡,睡了想,似睡非睡,听到公鸡叫了,赶忙起床,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到老槐树下面,敲起了上工的钟声。响了半天,只有两个人过来,“队长,这么早打钟,出什么事儿啦?”

“五更天都过了,马上天就亮了,难道一定要日头晒住屁股才起床吗?”魏队长见到是自己的副手,就开玩笑说。

“那也太早了吧?你家不是有马蹄钟,你回去看看,这才几点?”

听到副手这样说,魏队长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几点?”

“还不到四点,鸡叫没错,刚刚头遍,等到三遍才五点呢!”

魏队长知道自己错了,神经有点紧张,误把鸡叫头遍当成了三遍,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二话没说,低着头回家去了。

在省城,五点钟,马蹄钟叮铃铃地响起来,非常准时,听到钟声,姜水红习惯性伸出胳膊去摸闹钟,她感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忽地一下坐起来,借着隔壁的灯光,她看到是个人脸,她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所谓的嫂子,一个乡下丫头。她努了一下嘴,还是伸长胳膊摁了一下闹铃,也就不响了。本想退回被窝里再磨上五分钟,可是妈妈已经掀开了布帘露出头来小声说,“水红,起来吧!”

“妈,这么早,你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妈起来了,这让水红有点意外,平常都是她自己起来随便准备一点什么吃的完事儿,可是今天大概是哥哥回来了,妈准备做点好吃的早餐,所以就起来准备。

“妈睡不着,所以听到闹铃就起来了!”来到外面小厨房,妈妈低声说。

“妈,你失眠了?”

“小声点儿,死丫头,你哥还在睡觉呢!”

“就是,那个乡下丫头一个晚上睡得像头死猪一样。”水红听到妈的口气不好,也马上添油加醋地说。

“别这样说人家,从老家过来,坐了半天的车,又折腾了大半夜,晚饭吃了没吃都不知道,肯定是累了,你没看出来,这丫头年龄还小呢。可是我怎么觉得她的身子有点不对劲!”

“妈,你搞计划生育搞出职业病了吧?见到一个女孩,你就怀疑人家。我哥不是说了,刚结婚的嘛!”

“还是年轻,啥也不懂!你赶紧点,把你说的那个男孩儿给我领回来看看,要是过了妈妈这一关,我给你们办喜事,住在咱们家。你看眼前这样子,你这个哥哥是指望不上了!”

“早呢!人家说了,现在正是干事业的年龄,过几年再说结婚的事儿!”

“闺女,你说的真话?那你就赶紧拉倒吧,这人一定是心术不正,你可别上他的当啊!”妈妈听了女儿的话,吓了一跳,她这个年龄的人,经过了太多这样的事情,如今轮到了女儿,她自然要提醒的。

“妈,你以为每个男人都会像我爸爸一样吗?”在妈妈面前提爸爸本身就是一件犯忌讳的事情,可是这个二百五女儿居然还把爸爸腌臜了一顿。

“胡说什么?你爸爸再不好,他也是你爸爸!”

“妈妈,你再去眯瞪一会儿,我自己弄吃的。不给你拌嘴了!”水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把妈妈推进房间里,自己进了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就是一个油毛毡搭成的临时小棚子,里面也就是一个平方的地方,放下一个煤炉子,别的什么也放不下。姜水红打开煤炉子的风门,然后取下盖在上面的遮风罩,不小心,弄出了响声,叮叮当当的,好在外面传来有人说话声,“水红,好早呀!”

“可不是,不早不行啊,就这样骑车到了工厂有时候还会迟到呢。你不知道那个地下道经常堵车,一旦堵死了,神仙都没有办法!”姜水红也探出身子搭话儿。

“让你爸找个熟人把你调回来近一点,多好呀,这样也不用起得这么早上班!”

人家已经进了厕所,姜水红知道也只是一句客套话,可是她心里多少有些失望,不是自己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可是自己这个妈妈说什么都行,可是要想她通过走后门调动自己的工作,那简直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