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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问罪

两个男人进了门,见到四个女人都坐在院子里等着呢,姜水清知道这是等着他们回来吃饭。这个家里有个规矩,要是廖硄这个家长不回来,谁也不敢开始吃饭。后来姜水清结婚了,搬到了廖家来住,又多了一个规矩,这两个男人不回来,谁也不能吃饭,再晚也得等着。廖硄心里高兴,今天就吆喝了一嗓子,“你们咋坐着,不吃饭呢?”

然后所有人都站起来,往厨房走去,小凤她娘嘴里嘟噜着,“还不是你们廖家的规矩多吗!”

中午吃的是豆面条和着红薯面条两掺,这也是姜水清最喜欢的。一般没有臊子,只是用蒜瓣或者青辣椒,要是冬天就是干辣椒,有时候会弄点干姜啥的,或者腌的蒜薹和韭花一起,放在一个大蒜臼里,用擀面杖捣了,加上盐和水,就算是调味的。自从姜水清这个城里的知青住进来以后,家里也时不时地弄点臊子,算是专门对这个城里人的一种礼遇。可是时间久了,姜水清就对自己媳妇说,“廖平,你跟咱娘说说,我也不是外人,大家吃啥我吃啥!”

“你不是女婿吗,我们想享受这个待遇还没有呢?”廖平这样说,可是心里高兴,知道自己嫁的这个男人是真心实意过日子的。

后来,可能是廖平真的说了,偶尔一次才会准备臊子,每一次姜水清都会发现一般是家里来了客人,或者是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猪肉回来。去年开始,他被派到煤窑上负责,每个星期才能回来家里一次,所以,家里的规矩又改了,只要这个女婿回来,岳母娘总会想办法弄点荤腥,自然也就会有大肉臊子了。丈母娘总是说,“水清,你们煤窑上活儿重,大食堂饭菜吃不好,这回家了,就要好好补补身子!”

每次廖平都会说,“我们都不干活了吗?”

“那不一样,水清挣的是钱,你挣的是工分。”岳母娘说起来很为这个女婿骄傲。

“娘,等我毕业了,我也找个工作去挣钱,到时候,我也要顿顿都吃臊子面!”三妹子廖朤过了十四岁了,上了初中,到了来年夏天就该初中毕业了,见到娘对这个姐夫特别照顾,心里早就有点愤愤不平。

“好好,你要真是有那个本事,能够找到一份工作,每个月往家里拿钱,不要说臊子面,就是山珍海味我也给你做!”娘听了自己女儿的话,觉得有点可笑。其实她心里知道自己这个老三女儿还不谙世事,作为丈母娘,她这样心疼女婿,真心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很希望自己闺女早一天怀上个孩子,这样子,他们廖家等于是后代有人了。因为她自己肚子不争气,连续生了四个闺女,没有一个儿子,心里那个不平衡没法跟孩子们说去。可是村里的邻居们免不了说三道四,虽说他们家是队长家属,可是,左邻右舍才不管这个,该说还是要说的。这也是为什么廖平怀孕以后,一直心里盼着是个男孩儿。

面条刚出锅,老大廖凤进来,廖平先看见,就说,“你不是回去了吗?”廖凤已经嫁人,妹子这样说,那意思很明白,就是大姐回婆子家里去了。

“没有,我去找五妮儿耍去了!”廖凤人长的有点人高马大,不大像是一个女孩子,可是说话声音又特别女性化,听起来很温柔的样子。

“你不回去,孩子谁照看呢?”

“他不是有爷爷奶奶吗,就是我在家,也轮不到我看呀!”廖凤急忙解释。

“好了,别说了,赶紧吃饭!”小凤娘听到大姑娘说话的声音,端着碗出来,说。

廖凤就要进屋,她娘说,“你弄啥嘞,这不是饭吗?”说着,把手中的碗递给自己的大女儿。虽然说大女儿已经嫁人了,可是在这个母亲的心目中,廖凤好像才是亲生女儿。首先她是长女,也是母亲嫁到廖家生育的第一个孩子,所以特别亲。再有就是这四个女儿,只有廖凤一个人长相像她娘,人高马大,剩余三个闺女都长得精细,不知道像谁,脸盘子有点像她爹,可是个头,都不是很高。每次家里没事儿的时候,说起这个,廖硄就会说,“还不是他们几个生不逢时,那时候没啥吃的,长不了大个子!”

“爹,这是遗传,遗传你知道不?”老三闺女总是会把刚学回来的新词儿用上。

“管它传不传的,反正,从你爷爷那一辈儿,咱们家还吃香的喝辣的呢,可是到了我这一辈,咋就不遗传了呢?”廖硄也有自己的说法。

“还有脸说呢?要不是你这么不靠谱,那么多家产都被你捣鼓没了,说不了你们家还真是发达了呢?”听到男人这样说,孩子们谁也不敢说啥,只有女主人才敢出来揭一下他的短处。

“你说的对,就是因为我破财,要不是我,解放了还能当这个队长?我家里说不了划成一个地主成分呢。真要是那样子,你还能嫁到俺廖家来?”本来平常在家里不大言语的廖硄,今天心情高兴,就多说了几句。几个孩子们心里清楚,这种陈谷子烂芝麻她们父母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你咋不说说,你爹是咋死的呢?”小凤她娘嘴一点不饶人。

提到廖硄爹的去世,一下子冷场了,小凤她娘知道自己又说秃噜嘴了,赶紧装了个样子,用手指头打了自己的脸一下,“我不是那意思。吃饭吧,吃了饭,水清不是还要赶着去省城的吗?”

吃完饭,大闺女廖凤进厨房帮助洗碗,两个小妹子都出门去找各自的小伙伴们玩耍。水清也起身要进屋,被媳妇叫住了,“水清,你等一下,咱爹还有话说呢!”

姜水清退回来,重新坐下,等着老丈人说话。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老头开口,就见到他掏出烟袋锅子,重新吧嗒起来。

“爹,你不是有话要说嘛?”廖平就给爹递眼色,这都被自己男人看到了。

“说啥?”老头大概是刚吃完饭,烟瘾上来了,头先吃饭的时候,二女儿私下交代的事情忘光了。

“水清不是准备回去省城吗!”她提醒一句。听到说回省城,大概廖硄又想起来了,赶紧把烟袋锅子里没有吸完的烟,深吸一口,然后在石头上磕了烟灰,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说是你也想去省城那事儿,对吧?”

老爹把自己女儿的心思一下子撂了出来,让廖平很没面子。这事儿本来她跟水清商量过,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原因很简单,她这个儿媳妇从来没有见过公公婆婆,如今结了婚,马上就要有了孩子,可是到底姜水清妈妈有没有改变想法还不知道呢?可是廖平心里不甘,这一次回去是说姜水清回城的事情,如果真的被他妈妈感动了,改变了主意,廖平至少要过两地分居的生活,这是她最不愿面对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她非常崇拜自己的男人,当初姜水清分到自己这个生产队,爹带着几个知青来家里吃第一顿饭的时候,廖平就看上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那时候她还小,不敢说话。可是后来在一起下地干活,她又是队长家的女儿,也是队里极少数几个上了高中的女孩儿,所以后来和知青们接触多了,也就有了表达的机会。

姜水清听到这父女俩的对话心里已经明白了八八九九,看了一眼自己爱人,然后说,“爹,你也进屋歇会儿,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就准备出发!”

“水清,老二她想去,你让她去吧!你们结婚到现在,都没见过你们父母,趁这次机会,过去跟亲家见个面!”小凤她娘正好出来,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所以补了一句。

“娘,我知道了!”

小两口进了屋,顺手关了门,“大白天,你关门干啥?”廖平依然还有气。

“你说干啥?你想去,我也不是真反对,你还曲线救国,拿咱爹来压我?”姜水清一边解释,一边收拾东西。“我还不是为了你着想,怕我妈不认你,让你难堪吗!”

“你干嘛,把我的衣服塞进去干啥?”廖凤心里也知道去了不一定合适,可是她内心就是特别想去,就算是受了一点婆婆的气,她觉得自己能够忍受,毕竟婆婆也是娘啊。可是当她看到姜水清把自己的衣服也往提包里塞的时候,她还是提醒说。

“你说干啥?既然你这么想去,我巴不得路上有人做伴儿呢!”

“水清,你同意我也去了?”听到姜水清的话,廖平突然上来搂住男人的脖子,吊在那里。这在当时那个年代算是极大胆的动作,就算是这里是他们私人房间,可是这种动作也只有在电影里偶然见过。

小夫妻俩收拾好东西,上路,天黑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省城。下了车,人来人往,街道上自行车就像流水一样,几乎没有行人走路的地方。

“怎么没有多少汽车呢,不像电影里那样的?”第一次到省城,廖平一只手拉着男人的衣袖,眼睛就四处看个不停。

“正是下班的时候,人多!”姜水清这个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倒不是他不在意妻子的话,而是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答应过晚上在家里等魏建新过去谈事儿呢。他知道这样会让人家魏建新觉得自己没有信用,说了话不算数。可是,这么老远也不能因为这个打长途电话吧?

坐了公共汽车,然后又倒了一次车,差不多一个来钟时间,总算是到了姜水清妈妈家的那条街。这里黑麻麻的,远处的路边上有个路灯,可是进了小胡同,要不是邻居家窗户透出来的光亮,那路面根本看不到。“你妈,啊,咱妈,就住这地方呀?”廖平进了小巷子,就问,她手已经拉住了姜水清的手,似乎她有点紧张。

“我妈也不是老虎,你紧张啥呢?”姜水清感受到了自己妻子的紧张。

“不是的,我是担心路面滑倒!”廖平解释说。姜水清不明白她的解释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咋不回答我问题呀?”又走了几步,廖平又问。

“啥问题呀?”

“你没听呀?你妈妈不是大干部吗,怎么就住在这种地方?和咱家那个地方差不多呢?”廖平说差不多的意思这里都是矮小的平房,不像是大城市的样子。

“谁跟你说我妈是大干部?就是我爸,也算不上大干部,十三级一上才算是大干部呢!”

“那咱妈是几级呀?”十三级干部廖平过去也听说过,不过从来没有见过,在她的思想里,那些距离自己太遥远。

“我也不知道,马上见到了,你自己问吧!”

说话间,他们拐了一个弯儿,进了一个四合院,这里的感觉和刚才的小巷子真是天壤之别,突然之间好像是到了一个幽静的寺院里,虽然同样没有路灯,可是,四合院里的门都开着,所以院子里还算亮堂。还没有进屋,就被自己妹子发现,大声吆喝了一声,“姜水清回来了!”听起来像是打招呼,又像是通知屋里的人。

“哥,这位是谁?”姜水清的妹子姜水红,二十来岁的大姑娘,说话清脆响亮,走过来接了哥哥手中的袋子,看着身后的廖平就问。

“她叫廖平。我们村里老师。”

廖平听到姜水清的话,心里一愣,我不是她嫂子吗,怎么不介绍呢?

“水清,你回来了?”大概是水红那一嗓子,四个房门口都出现了人,只是他们家门口出现的是妈妈。姜水清走过去拉住妈妈的手,看样子想拥抱一下妈妈,可是,身边有两个女孩子,他觉得不方便,再说其它三家门口也都站着人呢!

“妈,我回来了!”

“来,进来,赶紧做饭!”

水清妈妈到门口的小厨房去准备饭菜,姜水清出去跟邻居们打个招呼,屋里就剩下两个女孩儿,姜水红先是倒了热水,然后问,“你叫廖平,是老师?”

廖平点点头。

“我叫姜水红,纺纱厂的工人。要是我能当个老师,该多好呀!”姜水红是个自来熟,和她哥一点不像是亲兄妹。“你是我哥的对象吧?”

在方庄村对象等于是没有结婚谈恋爱的对象,而不是结婚了的对象。所以,廖平就根据自己的理解说,“你哥跟你说的?”

“对呀,我哥说他在村里有个对象,我妈不同意,所以一直不敢领回来呢。你知道这事儿吗?”

廖平十分尴尬,不知道该说明情况还是保守秘密,他们何止是对象那么简单,如今不仅结了婚,马上都要有了孩子,可是这个姜水清怎么还不敢让自己家里人知道真相呢?她用舌尖舔舔嘴唇,还是压住怒气,没有说什么。

“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不是老师吗?”姜水红见到廖平一直不说话,觉得很奇怪,就想逗她。

“我没啥可说的。你哥在村子里的对象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你哥有对象。我走了!”说完,廖平站起身,直接出了屋门。

姜水红赶紧跟出来,“我也没说什么,你怎么就生气了呢?”到了院里拐弯处,姜水红见到廖平拐过弯一路小跑往街上冲去。“哥,快点,你朋友走了!”

“什么?”姜水清出来,弄清楚状况以后,也马上冲了出来。可是当他来到街口马路边的时候,已经看不到廖平的身影。他转身回家,推了自行车,直接奔去汽车站。除了那里,她还能去哪儿呢?

一路上姜水清骑得飞快,同时眼睛也在搜索着,等他来到汽车站的时候,根本见不到廖平的身影。这一下,姜水清急了,但是他也冷静了下来。这一趟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他突然意识到廖平口袋里是不是有钱?即便是有钱,她第一次进城,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可能知道到汽车站来要坐几路公交车的。所以,他赶紧骑车赶回去。他有点后悔,当时自己不冷静,太冲动,直接奔到汽车站来,难怪老丈人说自己还年轻呢。又是半个小时,他回到家,自然是没有人,妈妈就问,“水清,你朋友住在哪家旅馆?”

“妈,她不是我朋友。她是我爱人!”刚才发生的事情,让这个男人心里极不舒服,一怒之下,直接把真实情况说了。

“什么?你说她是你爱人,你结婚了?这个姑娘是谁?哪里人?回城了没有?”妈妈一连串问了好多个问题。可是姜水清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心思解释这样的问题呢。

“妈,等我先去找到人,回来跟你慢慢说!”

姜水清又出去了,可是身后的妈妈却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地说,“儿子大了不由娘,看看,结婚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给我说一声!”

邻居们听到这一家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过来劝水清妈妈,“你家公子都二十五六了吧,在外面有个女人很正常。”

“结婚了怕啥,合适了就过下去,不合适了,等孩子回城再说呗!”

“这事儿,说不了水清他爸应该知道吧?男孩子大了,都跟爸爸亲!”

虽然水清妈妈很气愤,可是邻居的话还是听进了心里,心想,儿子已经是成年人了,自己也没法天天看着他,如今有了女人也很正常,只要别太认真,弄出事儿来,那就好说。于是,她拿毛巾擦了把脸,然后解下围裙,走到马路边上,看看这兄妹俩到哪儿去找人了。

她来回折腾了几次,也没见到一个影子,无奈她回到家里等,一直到了二半夜,三个人回来了。天都这么晚了,谁也没再说什么,廖平跟姜水红挤在一张小床上,水清就在妈妈屋里打了个地铺,就这样,廖平到了婆婆家的第一夜就这样算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