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格雷的小屋。
林锐对于事件经过的叙述已经接近尾声——
“最后,我使用了您给我的那颗特殊子弹。”
“赫尔曼?”
林锐点头,“嗯。”
格雷表情凝重,“命中了么?”
回想起那一刻的景象,林锐重重点头,
“那一枪,洞穿了它的心脏。”
那一枪拯救了他,也让复仇得以完成。
格雷没有回答,从桌子下取出一瓶酒递给林锐。
林锐摇头拒绝,“我不会。”
格雷语气却前所未有的柔和,“收着吧,这是那一枪命中的奖励,
不然你收获的就不是酒,而该是我的拳头。”
林锐瞳孔微微一颤,冥冥中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沉默的接过酒瓶,却并没有饮用。
格雷又给自己开了一瓶,也放在桌上,随后站起身,再次打开身后架子上的抽屉,
又从里面取出一个同样的小盒,
小心翼翼的放在林锐身前,语气中仿佛蕴藏着某些复杂的情绪,
“这是,班西。”
林锐看着那盒子,目光剧烈变化,
他终于意识到了那个真相,
一个被他忽视,却几乎把谜底写在台面上的真相,
【赫尔曼】、【班西】
这些子弹的名字,以及格雷的态度……
比起型号命名,更像是人名,
或者,猎魔人代号。
格雷仿佛看出了他的猜测,寂静的小屋内,他的声音浑厚而有力,“你有没有思考过,如果有一天,自己牺牲的话,你希望迎来怎样的结局?”
林锐眼神复归平静,“您在说这些子弹?”
格雷缓缓点头,“协会在安息所有一片专属的墓园区,但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墓穴中,只有服装与徽章。
协会有一份自愿签署的捐赠协议,原本需要等你主职业5阶后才能知晓。”
5阶之后……
牺牲者的遗体,
5阶施法者身体,拥有一定的魔法特征……
林锐逐渐理解了这一切。
“死亡后的长眠,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都是顺理成章的最终归宿,但那不属于猎魔人!”
格雷身体保持着笔直而挺拔的姿态,声音逐渐高亢,清晰而有力,
“猎魔人,即使死去,身体变为飞灰,也要化作子弹,洞穿那些邪恶魔物的心脏。
这才是属于猎魔人归宿、猎魔人的浪漫!”
看着面前那个枣木小盒,他终于明白【赫尔曼】开火时,那种感觉来自何处,
那是猎魔人前辈跨越时光与生死的守望。
林锐身体微微颤抖,眼睛泛红,声音哽咽,“开枪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一个身影。
我似乎通过这种方式,与那位素未蒙面的前辈,完成了一次交谈。”
格雷举起酒瓶,“敬你,谢谢你陪伴他完成了最后的狩猎。”
林锐没有喝,而是沉默的将酒尽数倒在地上,
“敬赫尔曼!”
“敬班西!”
格雷微微动容,也倒掉了酒瓶中的酒,
“敬杰珂德!”
“敬所有牺牲的猎魔人。”
摇晃的灯光下,新老猎魔人同时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只是沉默着。
许久后,格雷取出一枚苍白色的骨戒,交到林锐手中。
“这是?”
“通常,灵仆在灵术士亡故后,会被主物质位面完全驱除,不会存在任何遗留。
但在杰珂德灵仆消失的地方,我们发现了这枚戒指。
为此,我们询问了专业人士的意见,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却从中隐隐感觉到与你的某种联系……
上面只有极为微弱的灵性残留,几乎不可能存在魔法能力,
我们猜测,这是一份馈赠,
并最终决定,将它交给你来处理。”
林锐收下戒指,如格雷所说,它甚至不是魔法物品。
【埃尔文的骨戒】
【类型:信物】
信物……
林锐默然收下埃尔文最后的馈赠,不由自主的又想到杰珂德,
以及其他牺牲的猎魔人,视线因此转向面前的枣木小盒。
【班西】
这个代号的含义,是尖嚎女妖,某种亡灵生物,似乎预示着其能力类型。
咔嗒——
林锐打开卡扣,一枚雕花银质子弹,躺在其中。
那花纹,上一次林锐不知其含义,
这一次他明白了,那是猎魔人的个人标志。
【数据化模板】——
【班西】
【类型:特制魔法子弹】
【使用需求:获得上任持有者许可(已获得)】
林锐小心的拾起那枚子弹,接触后的感应却有些异常,
与低调的【赫尔曼】不同,
炙热、爆裂,一股焦灼的气息喷涌而出……
即使没有说明,林锐也隐隐有所猜测——
她很有可能不是灵术士,而是火焰领域的魔导士。
林锐抬头看向格雷,格雷露出追忆的神情,缓缓说着,
“赫尔曼\/士兵是个沉默的家伙,经常一整天一言不发,只是把玩着手中小刀,思念着那个不肯告诉我们名字的姑娘……”
林锐突然回想起酒馆中,杰珂德望向酒馆老板娘的目光,
那流丽的金发,映在杰珂德眼中,璨若星河。
格雷的声音,将林锐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而班西\/尖嚎女妖则恰好相反,她是个话很多又有些叛逆的姑娘,喜欢一些不循规蹈矩的装扮和名字,她觉得这样很……”
格雷突然停下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林锐小声提醒他,“酷?”
格雷愣住了,
林锐也愣住了,
他立刻意识到,在这个时间点所对应的时期,这个词还未诞生。
过了一会后,格雷才缓缓点头,
“很有趣也很新奇的形容词,很适合她。
至少我觉得,她会喜欢这个。”
-----------------
林锐离开后,小屋内再次陷入清冷。
晨曦在墙上蔓延,格雷靠在椅子上,仰头看着上方,似在喃喃自语,
“嗯,我也觉得,那孩子真的与我年轻时很像...”
说着,他瞥向桌上两个空酒瓶,声音越发低沉,某些情绪在眼底抑制不住的翻涌,让他表情不受控制的发生了变化。
“是的,我知道……”
“你说得对。”
“我知道的,你们已经不在了……”
在格雷脸上与眼中肆虐的那种情绪,是悲伤,
微风吹过,拂过只剩他一人的小屋,拂过他额头的发丝,
或许,同样的风也曾拂过安息所那几座沉默的墓碑。
“但我最近,常常会忘记这一点,
芙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