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瓒已经听不见周围的一丝声音,他的眼里全都是这张试卷,
他第一次看这张试卷的时候,刘秀只答完了第一题和第二题,
这位吴地月旦评的大儒,便给出了刘秀必将带来前朝未有之大治、或是前朝未有之大乱的评语,
而看过五道题之后,宋瓒知道,
自己的评语还是保守了。
而再应该如何重新评价刘秀,宋瓒已经想不出来任何话语了。
老四坐在旁边,亦是神色凝重的看着试卷,白马书院的先生们全都满眼惊恐,就连讨论这张试卷都不敢!
因为,试卷上所写的东西,实在是太过惊为天人了!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许久,宋瓒又将试卷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最后长舒口气,身体向后一靠。
手指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宋瓒看向燕王,开口道,开口之时才发现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殿下…这张试卷…”
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燕王,燕王沉默良久,眼神极其复杂,最后开口道,
“送京吧。”
一听到这张试卷要送京,众人如释重负,但转念一想,如果陛下看到这张试卷…
立马又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宋瓒叹了口气,“要变天了啊…”
“殿下!邱知府求见!”
老四微微皱眉,昨天一晚上这位邱知府不知道上哪睡大觉去了,这眼看着考试结束,他倒是出来了,
“他也是考官之一,批阅试卷也是他的事,还用得着求见本王?让他来!”
不一会儿,士兵就引着邱知府进来了,只见邱知府领着他儿子邱养道,那儿子脸肿得就像猪头一样,
邱知府一见到老四,嗷地一声哭了出来,
“殿下!您可要为微臣做主啊!”
宋瓒看向燕王,低声道,“殿下,这里是阅卷重地,怎么能带考生进来呢?”
老四点点头,“把邱养道带下去!”
邱知府一愣,“殿下?”
“你是考官,邱养道是考生,这里是阅卷重地,不是让你来打官司的地方!”
说完,邱养道就被左右士兵架了出去。
老四朝士兵们怒喝道,“要你们干什么吃的?再有下次,全都扣饷!”
“是,殿下。”
在场人都能看出来,燕王看似是在骂士兵,其实是在骂邱知府不懂规矩。
邱知府也是老狐狸成精,连忙收住哭腔,“殿下!是微臣的错!请殿下责罚!”
老四挥了挥手,本就是要借着这事敲打敲打邱和怡昨天晚上逃了一晚上班,邱和怡顺着台阶就下,
况且,知府家儿子都被打成猪头了,老四也不好装作看不见,
“说吧,你家儿子怎么弄成这样了?”
一听这个,邱和怡立马来劲了,“殿下啊!我这儿子刚考完科举,就在白马书院门口让人给打了啊!”
老四有些惊讶,“在白马书院门口?让人打了?”
“是啊!殿下!就在书院门口!整个燕地的人都知道,您今天在白马书院,这人还敢当街打人,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里!”
“太过分了!”老四还没开口,在一旁的赵峰确是满脸怒色。
老四轻轻扫了赵峰一眼,赵峰连忙跪倒在地,
“殿下,是我多嘴了!”
“哼!你是一点都没有长进!”老四恨铁不成钢说道,赵峰闻言,汗珠顺着脸颊滴在了地上。
朱棣看向赵峰暗道,
别人随口说两句,你就信以为真,自认是主持公道,实则是好心办坏事。
不过,身为藩王,这些话他绝对不会亲口和赵峰去说,更重要的是让他自己去感悟。
老四看向邱和怡,说实话,不管邱和怡抹去了怎样的细节,邱养道在科举之后在白马书院被打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确实是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说吧,知道谁打的吗?本王派出一队士兵帮你把人带去衙门,之后再让衙门审。”
邱和怡一听这话激动道,
“殿下,就是那个刘家的刘秀!”
老四闻言手一抖,
“你说谁?”
“刘家的刘秀啊!就是殿下您说会是乡试第一的那个!这刘秀或许有些才学,但却毫无品德!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非要出手打人呢?”
邱和怡话锋一转,兴奋道,“多亏殿下心如明镜!有这一队燕王府亲兵助阵,还怕拿不下来这刘秀?!”
“咳咳,”朱棣轻咳两声以掩尴尬,“那个…士兵先撤回来吧。”
“这?”邱和怡愣在原地,“殿下,这是何意啊?”
“本王还没有确定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玉,你去调查一下。”
“是,殿下!”
邱和怡彻底急了,他儿子可是和他讲了,这张玉对待别的考生那可是如同恶虎一般,可偏偏对待刘秀是尊敬非常,
让张玉去查刘秀,那不是闹笑呢吗?!
邱和怡一想到这里,彻底急了,“殿下,莫非是要包庇这刘秀?”
“放肆!”张玉怒喝一声,他可不卖这知府的面子,“你是在质问殿下吗?!”
邱和怡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忙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老四并未言语,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磕着桌案,面无表情的俯视着邱和怡,脑中瞬间多了许多条思绪,
最终所有思绪都汇成了一条线索,
贩盐。
而寻常人也并不知道燕王和刘秀的特殊关系,只以为刘家是燕王的白手套,而盐业公司的存在更是机密中的机密!
莫说是知府,就连朝中的那些巨擘都完全不知道,
“张玉,去查吧。”
“是,殿下。”
邱和怡转身要跟着张玉一起去,燕王的声音冷冷道,“莫要忘了你身份。”
考官。
邱和怡浑身一抖,自己这露出太多破绽了,实在是因为他太宠自家儿子,一见到儿子被打成这样,完全乱了方寸。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