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二爷解仲倡得知关煞将病入膏肓的消息时,缓缓地把提起的电话筒挂了。
解鸿程拧着眉心站在一旁,心情随着解仲昌的动作起伏,但看到那通拨打雇佣兵中介的电话最终挂下,他心中紧绷的弦才得以舒缓,缓过劲来抓握手杖的掌心都渗出了湿腻的汗。
即使在灯光下,解仲昌的脸依然黑沉得可怕,前一秒还为连家的奚落而感到极度不满与愤慨,并想用暴力镇压来释放这股汹涌的怒气,下一秒,怒意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名状的空洞与怅然。
“他快死了?”
解仲昌提着电话筒的手定在半空,眼里的凌厉与愤怒逐渐变得迷离。
解鸿程:“嗯,关煞将的诅咒。”
“不可能。他一定是躲起来……”解仲昌语气充满质疑。
“我亲眼所见!”解鸿程打断他的话,“连家调用了所有医疗资源都没办法。”
“啪嗒”一声电话筒被叩响,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解鸿程盯着解仲昌,谨防再生变故。
只见解仲昌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身子微微一晃,差点失去平衡,他没有上前扶,只默默地站在一旁,内心的情绪却纷乱如麻。
“没道理,这没道理……”解仲昌轻喃着闭上眼睛,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力图平息心底的波澜。但那股杂糅愤怒、绝望、无奈与哀伤的复杂情绪,如翻涌的暗流,在平静的表面下翻腾不息,让他难以承受。
这诅咒应验的速度竟比上一任关煞将快了 30 年。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解家的辉煌终将止于一旦?
再睁开眼睛,唯有一声重重的叹息。但这种情绪很快消散,他又转头压着声音问:“药材产地找到了吗?”
解鸿程抿了抿嘴,“每种中药材都有其特定的生长环境和采集期限,更别说是那几味稀缺的中药材,资源很少,已知的中药材产地的使用权已经被购买了下来。”
“什么人购买的?”
“连氏制药集团。”
解仲昌的眼神又有了丝起伏,压抑的情绪再次爆发了。
解鸿程从祠堂罚跪出来后,就听说他二叔联系了境内外的药材商、中医专家和研究机构,想动用关系网络寻求其他渠道获取这些中药材。
结果可想而知。
可笑他至今还是低估了连家在医疗领域的地位。
后又尝试另辟蹊径,想要寻找替代药材和替代疗法,但可惜并不能达到相同的治疗效果。
解仲昌退而求其次,要和连家进行协商,抛出自认为诱人的交易条件来换取药材的使用权和购买权,只是在解家看来做了最大让步的条件,却在连家眼里一文不值。
连家什么都不缺,最缺的那个,他们无论如何也补不全,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病来如山倒,这座大山始终压在红官身上,从没消失过。
“怎么会这样呢?这两天先生的气色看着不错啊……”红福在房门口踱步,想不通先生为什么突然间就晕倒了呢。
红喜也是满眼不解地看向褚卫,“为什么啊?明明这段时间先生还能下床走动,食欲也变好了不少,我们都以为先生身体已经好转了呢。”
褚卫神色凝重,面对这两人的疑惑,他也没有答案。
韩医生已经进去小半天了,里面还没有什么动静,把外头三人急得团团转。
红喜刚扒拉开一点门缝,就被褚卫拽到院子去。
“如果里面有需要帮忙,韩医生会喊我们的,现在最好不要进去打扰,再等等吧。”
祖师爷的香炉插满了香,红福转头去了关室,去向神明们烧香祈福。
韩杨出来时,红喜忙不迭凑了上去问情况。
“让他好好休息吧,你们也别在这里干等着了,连先生交代了,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韩杨有好几天没刮胡子了,眼皮耷拉着,难掩疲惫和沧桑。
但他们想问的问题太多了,迫切想知道先生晕倒的原因、诊疗的结果、预后的情况以及相关注意事项。
韩杨都知道,却无法说出让他们准备后事的话,总之任何治疗手段对这个时期的病人而言无济于事,但他也得应要求尽全力用针灸吊着命。
“红先生这种情况是‘假神’,换句话来说就是‘回光返照’。”
韩杨“假神”的词一出,红喜还懵了下,但听到“回光返照”,就彻底明白了,那一瞬脑袋瓜子像被砸了几拳,很痛还很响,使得他张口结舌,一句话也问不出了。
“回光…”韩杨转口继续解释,“假神这种情况在久病重病的患者身上较常见。”
红官这两天看似神气有了好转,但这种“好转”只是虚假表现,而且转瞬即逝,随后病情会迅速恶化,直至生命之火熄灭。
病人突然出现神志清楚、言语不休、目光转亮、面部双颧泛红、形体想要活动、食欲增强等,这都是临终前回光返照的表现。
红喜当即眼眶红了,一开口问话眼泪就掉了下来,声音变得哽咽,“那、那先生他…那我们…不、不是……”
肩膀微沉,褚卫一只手搭上来,无声地安抚了下,红喜红着眼回头看了看,才勉强理清了乱糟糟的思绪,“……那连先生呢?”
韩杨皱着眉头拍了拍褚卫,示意他多安慰一下,“连先生在里头守着,有事再叫你们。哦对了,你们还得准备一下闯关要用的东西。”
“什么?!”红喜正擦着眼泪,突然收住啜泣,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先生他、他还要守关?!他这样还能守关??!”
韩杨摇摇头:“这我不清楚,但这是连先生吩咐的,你们照做就是了。”
“连先生??”红喜更不解了,“我要去问清楚……”
步子还没迈开,就被褚卫抓住手臂拦了回来,“少爷最不可能让红先生冒险,这么做应该是有打算的。”
红喜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褚哥,连先生有什么打算也不能让我家先生起来守关啊,这、这……”这不是强人所难么?有点离谱了。
连先生就算再不能接受现实,也不能这么折磨病人啊。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信任是一回事,担心又是另外一回事。
“……连先生该不会是想着要给我家先生守关吧?”他泪眼汪汪,忽然奇思妙想又自我否定,“但这不对啊,关煞将只能是拥有解家血脉的人当……还是说连先生想把解家那个小小少爷给绑过来,让那个小少爷给我家先生守关??”
“……”褚卫定定地看着他,“你数漏了一个,还有个解家大少。”
“对哦!”红喜双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