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找,料子虽然还没找出来,却先把他阿爷给惊醒了。
看着自己孙儿跟鬼.子进村似的,在家里上下一通扫荡,老头儿就算想当做没听见,重新闭回眼睛都不能。
院子里的王屿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传出,只不过说的是骠国话,王屿并没有听明白苍老的声音表达的什么内容,随后又传来山娃叽里呱啦一阵回答声。
最后,翻箱倒柜的声音停了下来。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王屿看到,山娃搀扶着自己的爷爷颤颤巍巍的从房里走了出来。
对面好歹也是一个老人,王屿连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老人家,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地了呢?”
山娃阿爷的视线落在,院里桌子上那块三角形的黑皮料子上。
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不善的冲王屿说道:“老板,请回吧。”
王屿见他这般反应,心知他定然是对自己产生了什么误解。
不等他开口,山娃那边忍不住率先替他解释起来。
虽然是山里娃,但山娃据理力争起来有理有据,且理直气壮。
连王屿安排人,将自阿爷腿上的伤口包扎治疗好这件事情都一五一十照搬出来,还连声反问,是阿爷告诉自己要做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受别人点滴的好处,一定要记得回馈对方。
怎么事到如今,这种事情发生到阿爷自己身上,却要赶自己的救命恩人出门,态甚至不问清楚青红皂白。
只把自己阿爷给问了个没脸。
除了连连叹息之外再无他法。这个时候再去试图跟他讲其他道理,完全是行不通的。
山娃这孩子,有的时候认死理。
尤其是这种被他从小记到大的信条,更是不可能在一时半会儿之间,凭三言两语给他扭转过来。
王屿看得出来,山娃的阿爷只差当场大呼家门不幸了。
担心自己继续呆下去,会让这爷孙两个关系更加不睦,连忙起身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确实也该回矿上去。山娃,阿爷的身体也差不多没大碍,明天正常去上工。这两天矿上会有一些人员变动,勤快的点。咱们回头矿上见。”
山娃一看,王屿就这就要走人,自然是不肯干的。
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然后站在自己阿爷面前,梗着脖子,一脸不服。
王屿知道,这会儿自己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工具人。
代表的是山娃一直以来信奉的做人准则。
山娃的阿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略显颓然的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开口说道:“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不想让你太早知道。所以,关于你哥哥的事情,有很多连你也不知道。”
山娃一听这话,哪里肯服。
在他的观念里,他跟哥哥的关系向来是最好的。
哥哥有什么话都会跟自己说,有什么、情也都会带着自己去做。
除了没把自己带去那个向往的大城市之外。
可是如今,阿爷却说哥哥有很多事情都不会告诉自己。
这对山娃来说,不管是于情还是于理,他都不能够接受。
老人说完这番话,看了一眼王屿,然后又说道:“我让老板回吧,并不是不懂报答恩人、也不是要撵恩人出门,而是觉得我们已经麻烦人家老板这么多,不好再开口给恩人添麻烦。”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王屿听的,还是说给山娃听的。
山娃似乎已经从自己阿爷的话语中,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
喃喃的坚持道:“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呢?是不是哥哥出了什么事情?”
老人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盯着王屿,然后缓缓的开口说道:“他哥是个顾家的孩子。虽然人在外面,但一个星期总也会打个电话回来报个平安。自从上一次把这些料子带回家来,千叮万嘱让我收拾好之后才走。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我这心里总七上八下不能安稳。”
“自从上次打完电话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三个星期的时间再也没打回来。我觉得这孩子十有八九是在外面出了事。但是我一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二没有他的地址。我这心里也是揪的很……”
王屿恍然。
难怪之前的时候他记得山娃说,他哥哥最近一次回来已经是六个月之前的事。
想来这段时间再也没回来,就是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地隐藏自己的行迹、不暴露这批料子被他带到回这里来的这个事实。
难不成是他黑了别人的一波料子?
现在又被失主查了个正着?
又或者说这批料子,还有其他什么隐情?
然后山娃哥哥的失联,跟最近这段时间发生在角湾市场上的爆炸事件有关?
不对呀。
好像没听说过,这次爆炸事件造成了人员死亡。
王屿在自己脑海中设想了无数个可能,但没有一个能够最终被确定或者被推翻。
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山娃哥哥带回来的这波料子,肯定不会是正常交易下的产物。
就算是他想方设法整合了一批资金,买了这波料子入手。
积累资本最快的方法,就是让这些料子运转起来。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藏起来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不成是要等升值吗?
这么想着,王屿便开口对老人说道:“山娃的哥哥带回来的这些料子,你们都看过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诸如:印记、编号或者什么其他的?”
老人仔细的回忆起来。
顷刻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冲墙角方向一指,对山娃说道:“去把我的拐棍拿过来。”
山娃颠颠的去了。
趁他不在跟前的时候,老人飞快的对王屿说道:“老板,这件事情我不想让山娃知道的太多。我不知道他哥哥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但我觉得,这种事还是尽量让上娃少掺和比较好。真要是有个什么,我老头子多赔他一条命也就是了。没必要把山娃也搭进去。”
“老人家,您说话严重了。这件事情不一定有您想的那么糟糕。也许只不过是他最近这段时间比较忙,被手上其他的事情给耽搁了也说不定。”
王屿出声宽慰着老人的不安。
只不过连他自己也觉得,这番安慰的话说的并没什么力度。
山娃飞快的将阿爷的拐棍给取了过来,老人跟他说道:“再去给老板倒点水。”
显然是特意将山娃支去伙房。
然后自己住着拐棍,朝房间里走去。
等到山娃将水倒好,端出来的时候,老人也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王屿一开始还以为他会搬几块石头出来,结果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老人手上只是捏着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片。
等到王屿将纸片拿在手里,展开之后才发现。
这张纸片不是别的,是佤城的中介公司惯用的那种货物底单。
这种单据,自己的店里就正在使用。
格式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在单据的抬头会写着不同中介公司的名字。
正常情况下,中介公司的名字会分两排。
上面一排是骠国的的鸡肠文字,下面一排则是对应的国文。
这是因为在佤城进行交易的商家,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来自国内。
所以这种单据的格式,也是为了让这些国内来的商家,能够更好的区分自己是从哪一家中介公司买到的料子。
毕竟不是所有的国内商家都能分得清,鸡肠子写的什么。
如果合作愉快,或者料子料子品质不错的话,也方便他们下次继续按照名字找上门来。
简单来说就是吸引回头客再次上门的一种,相对简单的方式。
这张纸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古滇中介公司的名字。
包朗的脸立刻浮现在王屿的脑海里。
“这是哪来的?”王屿连忙问山娃的阿爷。
心里却已然差不多有了答案。
这张单据,跟那一麻包的料子,十有八九是有脱不开的关系。
果然,紧接着就听山娃的阿爷回答道:“就在那一麻包的料子里。我分开收拾的时候,在那个麻包里面发现了这张纸片。我也不知道这张纸上的写的是些什么东西。只是担心有什么用处。所以就将它收了起来。”
这张纸上面写的都是料子编号。
王屿大致一数,差不多足足有几十块之多。
但是,眼前院子里的这块三角形黑色料子,皮壳上面并没有任何一处留有编码的痕迹。
王屿赶忙又问道:“老人家,你收起来的其他那些料子,皮壳上面有写了什么东西吗?还是像这块料子一样光秃秃的?”
老人家很笃定的回答道:“有!其他那些料子上面有记号。所以我收的时候,先将那些做了标记的给收了起来。只有这块上面没有任何标记。加上家里也实在是没有地方藏了,我才将它放在了门边。”
“我觉得,我还是需要看一看其他的那些料子。”王屿看着山娃的阿爷,一字一句的说道。
老人既然现在能跟自己说这么多,想来已经是不像开始那样排斥自己。
所以王屿就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包朗可不是什么善茬。
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从他手上吃走他的货,他壳可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