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突然来到大舅家,让老两口又惊又喜。
大舅忙不迭的把一笸箩大枣端到外甥女面前,抓起一捧就往顾燕手里塞。
大舅妈拉着顾燕的手上上下下端量,口中不停地发出“啧啧”声,一个劲儿的说:“这才几天功夫,燕儿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就是孩子脸色咋那么惨白呢?哪像在家里那会儿小脸蛋红扑扑的!”
说也奇怪,昨天早上陆宏还在酣睡时,顾燕一个人在厨房对着镜子端详过自己,她也发现原本自己脸上浅浅的红晕,一夜间似乎莫名褪散去了。
当时她还以为是光线的原因呢。
大舅妈这句话,让顾燕不禁有些慌乱,她担心大舅妈会看出她身上这明显变化,另有什么端倪,异常?
顾燕忙一手拉着大舅,一手拉着大舅妈坐到长椅上。
“大舅,大舅妈,我来是又要麻烦你们了。”
“是不是你那个领导,还得来咱家里休养啊?”顾燕话音未落,快嘴快舌的大舅妈就对大舅说“我就说嘛,人家行李都没拿走,过几天还会回来。”
顾燕去搭乘来镇上巴士站的路上,特意买了两盒省城老字号的盒装糕点,说是她公司那位“领导”让她带给大舅,大舅妈,以示他叨扰二老多日,略表一点心意。
“领导在咱这儿休养身体好多了,一再让我带话谢谢大舅,大舅妈。”顾燕说“公司里有了新业务,他特别忙,暂时就不回来了。”
“嗨,别说那是你燕儿的领导,就是个陌生人敲了咱家的门说有啥困难,咱也得照应一下不是?”大舅摆摆手“那算啥子事!”
“燕儿,你这领导倒没啥多余的毛病,就是跟个闷葫芦似的。”大舅妈拉着顾燕手评论道“我老俩一问起你在省城咋样了?吃的,住的是个啥情况?他就憋的脸通红,支支吾吾没说两句人就躲开了。”
“这领导人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大舅,大舅妈平日里也是老俩面面相觑,儿女都不在身边;所以逮着顾燕就有聊不完的家常话。
“当领导的都这样,言语金贵。”顾燕心里有事儿,忙中断了和大舅,大舅妈的闲嗑,转头对大舅说“大舅,我这回来想买点儿新鲜玉米茬,玉米面,您知道镇上哪家有吗?”
“你这孩子,想吃这一口回趟家不就齐了?”说完这句话,大舅大概也想起了顾燕父女水火不容,叹了口气“你一个小姑娘家总回不去家,哪天是个头啊?!你那个老爸到现在也没改他犟种的脾气!”
“大舅不是我馋这口,是我有个朋友他母亲得了重病,吃别的没胃口,就想吃玉米茬粥,玉米面窝头。”
“是这样啊。”大舅挠了挠头顶已经稀疏的白头发,说“那得要自家种的,应季的。镇上的住户如今也都买粮食吃,能吃上前一年收下来的就不错了。”
大舅低头想了想,说:“靠山村我有个老伙计苏老头,他家有一亩三分地,一直是他亲手侍弄,他种下的玉米熬粥,蒸窝头,那绝对是原汁原味。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大舅妈望着窗外不无担心的说:“天刚放晴,路上又是泥又是水,十几里路你成吗?”
“骑我那个二八大杠,带着燕儿一会儿就到。”
大舅是个老手艺人,年轻的时候编筐编篓,用他这个老古董自己行车十里八乡的流动贩卖。
顾燕自己家没有这么“高档”的物件。记得小时候和妈妈来大舅家串门,也想像其他同村孩子一样学会骑自行车的本事。
她那时年幼小腿儿短,只能勉强掏裆骑行,学的过程都是大舅满头大汗的在后面扶着车身,一路气喘吁吁的陪练。
大舅如今上了年岁,顾燕要抢过他的大二八车,由她来载着大舅。
“靠山村的田埂多,不好骑。”大舅死死的攥着车把,说“快上车吧,别跟我争了!”
不知为何,城里像大舅这个年纪的老人即使行走还算自如,得了富贵病的人也不在少数;好像腿脚,精神头也没有乡下老人那么干练,劲道。
也许与空气,饮食有关,还有可能就是乡下人不到真不能动弹地步了,人也总不时闲,不像城里人那么安逸。
大舅载着顾燕将二八大杠骑的虎虎生风,丝毫不减当年。
出了镇街,便进入到了乡间小道。
越临近靠山村,正像大舅所说窄窄的田埂似乎只能容得下自行车的车轮,让坐在后座上的顾燕心惊肉跳,好在大舅一辈子的骑行技术,很从容的七绕八拐后,在一个有年头的农家院门前捏闸,一只脚落地,对顾燕说:“到了。”
顾燕随即从后座上跳了下来。
这户农家院院墙不高,顾燕稍一垫脚便能看到一个老人蹲在院里,口中叼着一个烟袋锅,出神的望着院里水灵灵生长的小白菜。
“老苏大哥!”大舅将自行车支上,便推开院门喊了一嗓子。
蹲在地上的老头一怔,抬头见是顾燕大舅,满脸的褶子都绽开了,起身小跑过来抱着顾燕大舅笑着说:“啥风把老兄弟给吹来了?快进屋,进屋!”
大舅把顾燕推到身前,介绍给老苏头,顾燕朝老人家叫了一声:“大伯”。
家乡的老屋都低矮,采光很差。不过看起来老人家是个勤谨的人,各类农具有条不紊的整齐摆放在进门的堂屋一角,棚顶上挂着晾晒的玉米棒子,这一切顾燕看起来分外亲切。
老苏头两手热情的“轰”着让顾燕和大舅拖鞋上床上坐,这是本地老人对客人最尊贵的接待礼仪。
顾燕大舅拉着苏老头坐在包了浆,看不出本色的一张老春凳上,说:“坐不住,我这外甥女从省城赶回来,想要点儿新鲜东西,我一想找你苏大哥准成,这不,就带她来了。”
“哦?啥东西啊?”苏老头冲顾燕呵呵一乐说“姑娘瞧瞧,我这穷老头子屋里有啥你需要的,拿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