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护士交接班后,按医院的规定,夜间的护理护工就可以下班休息了。
顾燕并没有马上离开。
她把病房做了一番清理,又给陆宏母亲将两腿按摩,敲打了一遍,用温水把口服药给她服下,这才起身向她告辞。
“今晚你几点过来?”陆宏母亲口气虽然还是冷冰冰,但从她的眼神能看得出,顾燕对她的照料还是得到了她的默认。
其中也不乏顾燕对她不卑不亢,言谈举止自然流露出的素养,远超她对从事这个行业人员的刻板印象;可能也是陆宏母亲为何转变了态度,将这个开始不待见的黄毛丫头小护工,另眼相看的原因。
“您白天好好休息,配合医生,护士治疗,我晚饭前就赶过来。”顾燕朝陆宏母亲笑着挥了挥手,这才掩门走出了病房。
这一夜精神高度紧张,也记不住多少回,陆宏母亲身体压在她的肩膀上,从病床到卫生间来回折返,顾燕此时早已是精疲力竭。
她很想一步便回到半地下,倒头躺到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但她昨晚就想好了,一定要兑现给陆宏母亲答应她的那件事,让她吃上地道的农家玉米茬粥,玉米面窝头。
病人的食补比药补更为重要,这个道理顾燕在家里没少听母亲提起过。
今早早餐,顾燕用了“激将法”勉强让陆宏母亲吃下了几口食物,但能明显看得出,她对医院的餐食发自内心的抵触,不愿意多下咽一口。
上了年纪的人又大病一场,身体的康复单靠医药,无法彻底解决固本,颐养自身元气的作用。
如果陆宏母亲住院期间一直“厌食”,即使各项生理指标渐渐恢复;长此以往,那对她的身体也是百害无一利。
对于这个难题,顾燕自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与陆宏弟弟做交流,沟通。
从她亲眼所见以及陆宏母亲口中听闻,她也能猜出陆家这个优秀的小儿子,已经凭自己的能力,财力为母亲安排了最好的治疗条件,已然算是尽了自己的孝道。
但奢望这个日理万机的银行行长,将时间,精力更多的陪伴在母亲身旁,显然勉为其难。而对于母亲生活上真正的所需,所想,他更无暇理会,也不可能亲力亲为。
而对家中长子陆宏,顾燕更是知根知底。
除了因闯下大祸,导致母亲对他气愤难平外;即使没有这个原因,陆宏自己的生活都毫无条理,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粗线条的人,会为自己病中的母亲能想到,做到哪些点滴助益。
既然替代陆宏“赎罪”“尽孝”,顾燕便只有一个心愿,在她护理陆宏母亲期间,一定尽其所能照顾好她。
本来顾燕是想回到自己家中,让母亲去村邻家,寻些陆宏母亲心兹念兹的新鲜玉米茬,玉米面。
可转念一想,若是父亲恰好在家,她恐怕连家门都难踏进一步,也就没机会和母亲解释自己为什么突然返家,需要在农家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的这两样“杂粮”。
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去镇上大舅家,一是路途往返更便利,另外大舅在镇上人头熟,也很容易寻找到顾燕想要的东西。
顾燕还得先要赶回家取些钱用于路费,还有向农家购买这些粮食的费用。
凌晨时分,下了足有一天两夜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公交车也随着云散雨歇也正常了好多,顾燕回家的用时比昨晚前往医院要顺畅,快捷了不少。
当顾燕进到单元门刚往半地下台阶挪步时,隐约听到自家门前有两个男人声大声小,忽高忽低的在交涉着什么。
她忙快步下了楼,一眼便看到门外站着志哥,开着门缝露着半个脑袋说话的是陆宏。
“志哥您回来了?”顾燕先跟志哥打了声招呼。
“啊,防洪的事儿算忙完了。”志哥见是顾燕从楼上下来,便指着门内的陆宏说“我不放心你屋里的情况,就过来看看;这个人可能听见了动静,打开门问我是谁?”
“这还给我吓了一跳。小燕子屋里怎么冒出来了这么一块料?我呢,大声朝屋里喊了你几声也没回应,卧槽,这我可惊了。我怕你出啥事儿,就问这哥儿们,他一句整话不说,还踏马的老反问我是谁?!”
“误会了,我没事儿志哥。这不也幸亏您提前给我这儿码的沙袋,要不然可真就遭大泱了。”顾燕又笑着把陆宏介绍给志哥,说“他就是我跟您提过的男朋友,陆宏。”
顾燕边说,边给陆宏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把门打开和志哥寒暄几句。
陆宏还是拽着房门,没有任何表示,倒是面沉似水问顾燕:“这人谁啊?怎么那么不懂规矩,跑人家家门口大呼小叫!”
顾燕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把门推开,不好意思的朝志哥笑了笑,说:“志哥,您进来坐坐吧,我给您沏杯茶。”
“不用了,你没事儿我就走了。”志哥嘴角小酒窝抖了抖,看了陆宏一眼,转头对顾燕说“你这里要还有啥事儿,就去物业找我去。”
“这人到底谁啊?一口一个小燕子,好像跟你挺熟的。”志哥离开后顾燕刚进到屋内,陆宏既没有打听他母亲病情,也没问顾燕这一宿陪护是不是累坏了,而是追着她屁股不停地打探志哥的情况。
“我没功夫跟你多说,马上我就要动身去到大舅家。”顾燕边从抽屉里取出两张大票来,边到厨房洗漱一番,没有理会跟在身后的陆宏。
“你干嘛突然想去大舅家?我那几件衣服也不着急往回拿啊。”陆宏不解顾燕为什么一副不悦的神色,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急着赶去大舅家。
“你别问了。”顾燕走到门口,侧过身来目光并没有正眼朝向陆宏,说“以后你见到志哥客气,礼貌一些,没有他,你和我今天还不知道是不是睡在露天地呢!”
说罢,头也不回便摔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