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缩了缩脖子,躲在白衣青年的大手下笑了弯眼角。
“先生知道啊?”
林安嘿嘿的笑了笑:“我以为先生没以前那么聪明了呢。”
李牧摇了摇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点了我好几次,我又不是木头。”
“那先生为什么不……”
林安刚说到这里,身体一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李牧一眼。
“我自己总得留点面子啊。”李牧面不改色:“金丹潮汐里我可和你动手了好几次,那时候再认,面子上过不去的。”
到底是动手了好几次,还是被揍了好几次。
李牧觉得其实并不重要。
自己是先生,让让这丫头……也说得过去。
林安的小脸格外认真:“地魂刚醒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我那时候是真的没认出来先生。”
李牧也一本正经:“我理解,这件事我们以后可以不谈。”
“好的,先生。”
两个人面对面安静了一会儿,林安就这么看着李牧,眼睛眨也不眨。
李牧有些不自然,眼帘轻轻的抖了抖。
“三魂分离,是什么感受。”
林安想了想,然后抿着嘴说道:“就像是突然多出了两个和你很熟很熟的朋友,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是什么想法,但还是有些不一样。”
“这样啊。”
“嗯。”林安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她其实挺好的,和我一样都挺想先生,就是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不过……天魂有些不合群。”
李牧愣了一下:“怎么说?”
“天魂喜欢和二姐较劲,对你的态度也不怎么好。她性子很冷,也不听劝,觉得是先生离开了我们。”
“李言夏,不怎么喜欢你。”
李言夏?
李牧愣了许久,沉默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也没事儿,说的其实也挺有道理的。”
林安摇了摇头:“我会试着劝劝她。”
“照顾好自己就行。”
“先生要走了吗?”
“嗯。”李牧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山路啊,真的挺难走的。”
“但先生一定能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只希望……不要太累吧。”
……
天空晴朗,水纹摇曳。
李牧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不过这一次他走的很自然,也很平静。
第六步。
李牧来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一个穿着黄衫的少女站在大殿中央,俏脸风尘仆仆,衣服皱皱巴巴。
不过她倒是没有任何的局促,还仰着头,狐疑的看着大殿最高处的幕帘。
幕帘后面有一个人影,坐在最高处,沉默不语的看着那个少女。
李牧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片刻后他想到了这里是那里。
“是唐帝,和……言妃娘娘?”
李牧知道这里是皇城里的玄明殿,但却并没有去确认两个人身份的机会。
因为他来到这个宫殿里不过一息的时间,幕帘后的那道人影便察觉到了什么,一道视线平扫了过来。
悄无声息,没有征兆。
恐怖的伟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约束,年轻唐帝的一个眼神,便崩碎了朝圣山构建出来的幻境。
神明,不可直视,也不可窥探。
李牧嘴角渗出了鲜血,眼神模糊的看着自己脚底的白玉石阶。
朝圣山也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可知的东西。
白天幕身体一顿,茫然的仰起了头。
李牧沉默片刻后,脚下踏出了一步。
……
第七步,和白天幕近在咫尺。
白衣飘落,少女和少年回到了太生湖畔的那片竹林。
两人持棋,相对而坐。
唐国历史上天赋最高的白衣少女,轻轻的抬了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
李牧眼帘微动,双指夹起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盘的一角。
洛理没有言语,平静的持黑而行。
白皙的手指和黑棋相映,分外的干净澄澈。
“殿下,我好像还没有当面和你到道过谢。”李牧说道。
“嗯。”洛理点了点头,却没有在说什么。
“殿下救过我一命,是我欠你的,希望以后有机会还上这个人情。”
“嗯,下棋。”
李牧闻言也不再说话,和对面的那个少女在竹林中开始下着黑白色的棋子。
竹影摇曳,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分外清晰。
两个人时而轻皱眉头,时而眼神微亮,看上去是棋逢对手,下了很长的时间。
当竹林里飘起细雨的时候,李牧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然后伸出右手,投子认负。
“殿下棋力超绝,我下不过你。”
洛理默默的抬起了头,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生疏了。”李牧解释道。
“我不喜欢别人让我。”洛理却出言戳穿了李牧的伪装,收起棋子说道:“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李牧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的天赋很好,很少有输给别人的机会,但如果你一开始就打算让我,我就没办法战胜你了。”
李牧咧了咧嘴:“我是自作多情?”
的确,李牧下棋的时候故意让了对面的白衣少女。
如果是还在唐国的时候,李牧可能真的下不过这位二殿下。
但在金丹潮汐里,李牧和鬼谷先生认认真真的学了布局和持棋之道。
是纵横,亦是黑白。
李牧变得很会下棋,所以他现在才有了让对方的资本。
“长安里会下棋的人很多,但下棋下的好的人不多。”
洛理平静的说道:“棋痴王大家和我对弈互有胜负,但他下棋太慢,我不喜欢和他下。”
“杜首辅下棋更好,我下不过他,也不喜欢输。”
李牧闻言安静了片刻,问了一句:“那……陛下呢?”
洛理微微沉默,说道:“父皇是臭棋篓子,和他下棋是浪费人生。”
“所以,我没什么能对弈的人,也就不经常下棋了。”
没人是对手,所以才不下棋。
这话的确是有些嚣张,但不得不说,很符合二殿下的做事风格。
洛理抬了抬头,看了李牧几眼:“不过以后,或许你可以陪我下棋。”
李牧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竹林摇晃,白衣少女安静了一会儿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哦,还有,我不喜欢别人替我做决定,也不喜欢别人擅自处理和我的关系。”
面容清冷的少女伸出了右手,纤细沉稳,干净白皙。
指尖轻抬,环绕着一根洁白如雪的丝线。
中间有段裂的痕迹,但却被不知道什么人打成了一个结,连在了一起。
“哪怕和你有关,也不能擅自处理。”
李牧惊愕的张了张嘴,看着那根因果线,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再下一盘。”洛理面色清冷,还平静的补充了一句:“不许让我。”
竹亭外的细雨蒙蒙,
亭里的两个年轻人又开始了棋盘上的对弈。
不过正如某个白衣少女要求的,李牧这次并没有留手。
但这一盘棋,持续的时间并没有上一盘那么长。
或者可以说……很快。
李牧一子落下,然后长出了口气,老老实实的看着对面的洛理。
这一次,某个白衣少女沉默了很久。
然后站了起身,暴躁的掀翻了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