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成语,叫“借刀杀人”。
黑发少女借的是李牧的刀,杀的是人。
那个大汉不是神仆族,而是人族。
在三足金乌死去的那一刻,李牧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天南姜家,人族炎帝后裔,体内流淌着金乌之血,以太阳之辉为家族荣耀。
如果按照黑发少女所说,这个戏园子里被困住的是神仆族,那又怎么会有姜家的天才出现?
是谁将大汉的嘴巴封死,送上了擂台?
又是谁在暗中算计好了一切,让李牧和人族的天才自相残杀?
李牧轻轻抬眼,看向了台下那个面露无辜的黑发少女。
黑发少女安静了片刻,然后侧头轻轻的笑了笑:“我从来都没说过,这个戏园子里只有神仆族,所以也不算骗你。”
天空破晓,晨光从戏园之外洒落。
白衣青年的身体渐渐模糊,看上去即将脱离梦境。
那个黑发少女仰起了头,任由清冽的晨光照射在自己的脸颊上。
微光下澈,给这个好看的少女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你想杀了我啊。”黑发少女眯着眼睛,对着白衣青年歪头笑了笑:“那可不容易啊。”
李牧微微沉默,平静的和少女对视着。
清风拂过,卷起了青年的衣角,李牧眼帘微动,声音清晰平静:“我这个人,很擅长做一些不容易的事情,不差你一个。”
鼓声顿挫,止于李牧消失的那一瞬间。
戏园子的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收起了自己手里的鼓锤,然后走下来台子消失不见。
黑发少女看着那个身影眨了眨眼睛,礼貌的挥了挥手:“师傅今晚记得早些来啊,不然扣工钱的。”
那道身影顿了一下,然后默默的抬起右手,竖起了个中指。
天亮了,戏园子里的戏声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戏台上的少年拎了拎袖子,唱完了今夜的最后一场戏。他像以往一样无言无语,安静的坐在了戏台边缘,看着蒙蒙亮的天色咧了咧嘴,无声的笑了笑。
而在台下,所有的神仆族都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之中,连那个和李牧同桌的中年人也不例外。
只有那个黑发少女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然后不紧不慢的站起了身。
台上的少年郎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台下的黑发少女轻轻的侧了侧头,然后眯着眼睛笑了笑。
人影错落,发丝扬起。
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戏园子里,黑发少女一个人扬起了裙角,在人群之中起起落落,唱着一场无声的戏。
众人皆睡,只有她一人独醒。
……
是清晨。
李牧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他身体内的气血沉稳,面色健康红润,却在片刻之后,迅速的苍白暗淡了下来。
一缕鲜红色的血丝慢慢的从他的嘴角渗出。
在昨夜的梦境里,李牧和那个姜家的天才苦战了无数个回合,打得难解难分,浑身留下了恐怖的伤痕。
那场战斗只是发生在梦里而已,本来和现实应该没什么关系。
不过其实许多人都有过这样一种经历。
在夜里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噩梦,无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清醒,只能一次又一次在噩梦里沉沦。
而且在噩梦结束后,自己明明只是躺在床上躺了一夜,但身体好像被拷打折磨了一晚一样。
浑身酸痛,四肢无力。
这其实也是噩梦在自己的潜意识里留下的后遗症,和身体无关,但又没什么好办法恢复。
李牧的身体现在正处于这种状态。
他在表面上没有任何伤痕,但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只是抬了抬手,便疼的他龇牙咧嘴。
李牧安静了片刻,适应了现在的身体情况,然后像一个老年人一样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吱嘎~”
木门被李牧从里面轻轻推开,这个累了一夜的年轻人一瘸一拐的走进了门外的长廊里。
烛火一盏盏熄灭,晨光透过窗口洒落在地板上。
李牧花费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才从小渔排的五楼走到了一楼的大厅里。
木桌两侧的柜台上,趴着两个不言不语的打工人,他们斜眼看着彼此,什么话都没说。
李厢筠脸色微白,像是感染了风寒一样,看着李牧没有出声。
安戏远抬了抬眼,倒是对自己的老板扯了扯嘴角,虚弱的笑了笑。
“你俩这是怎么回事?”李牧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这俩人怎么看上去比自己病的还重。
安戏远指了指柜台边那个银发少女,解释道:“昨晚没关窗,染风寒了,今天早晨嗓子哑了,一点声都发不出来。”
李牧摇了摇头,又问道:“那你呢?”
“手扭了,肿了一大圈,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李牧愣了愣,看了眼少年缠上药贴的的两只手:“都肿了?”
“嗯。”安戏远点了点头。
三个健健康康的金丹境修士,就在一夜之后全都病了,这像话吗?
普通人也没这么虚弱吧?
李牧三人彼此对视了几眼,然后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
“那今天就不开门了,休息一天。”李牧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腰,这样说道。
安戏远眼睛亮了亮,然后从柜台下取出了个“歇业”的牌子,挂在了门外。
李牧看了眼一动不动的银发少女,侧头说道:“薪水照发。”
李厢筠安静了片刻,抬头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对着李牧挥了挥手。
李牧点了点头,看着那个她脚步轻慢的向着楼上走去。
少顷之后,安戏远从楼外走了回来。
他进门后便看到李牧坐在柜台边的椅子上,对着自己指了指面前的木椅。
安戏远有些疑惑,但还是坐到了李牧的对面:“老板,你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李牧沉吟了片刻,然后问道:“就是想问问你,你最近睡的怎么样。”
“睡得怎么样?”安戏远挠了挠头,困惑的回应道:“我都很多年不睡觉了,平时都用冥想代替,老板你怎么想到问这?”
“没什么。”李牧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年,又问道:“你这楼里……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