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眉眼凝重,看着戏台上那两个气血恐怖的怪物。
这种程度的躯体,在神仆族的同境也是鲜有对手。
他身旁的黑发少女在安静了片刻后,却抬眼无辜的笑了笑:“是很厉害啊,怪不得裴先生会选他来杀我们。”
“小姜小时候可是和真正的幼生九婴待在一个笼子里的,连那只小九婴都被他扭掉了八个头,没想到这家伙能和他僵持这么久。”
“小姐觉得,谁会赢?”中年人突然问道。
黑发少女安静了片刻,然后侧头眨了眨眼睛:“如果裴先生不接剑给他的话,小姜应该会赢。如果小姜不放水的话,小姜应该也会赢。”
中年人木然的看向了另一个戏台上。
那个水袖少年郎翩翩而舞,右手间有一把桃红色的折扇晃来晃去。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和厌恶:“人族的剑客,的确是很难缠的对手。”
“是啊。”黑发少女点了点头:“两族擂台战上,神仆族输的最多的,还是在人族剑客的手里。”
中年人看了黑发少女一眼,问道:“等我们出去之后,小姐可以学剑。相信以小姐的天赋,在人族剑客里也能够登峰造极。”
黑发少女身体微顿,思考片刻后却皱了皱秀气的鼻尖,默默的摇了摇头:“不想学,学剑太累了。”
“而且……我们能不能出去还说不定啊。”
戏台上。
大汉一掌落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抓向了李牧的脖颈。他想要捏碎李牧的喉咙,彻底的解决这个对手。
不过其实真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对于修行到一定境界的体修来说,他们身体里的致命破绽已经被修补了七七八八。
断肢重生,白骨生肉,这些都是高阶体修的常见神通。
就算你扭断了一个体修的喉咙,或许只需要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能自己接好。
不过无论多么强大的体修,只要没有踏入大乘之境,没有肉体成圣,那便有两个无法弥补的弱点根植在身体里。
一是脑部,也是识海。
识海破灭,神魂便没有了栖息之地,无论躯壳如何强大,都不过是行尸走肉而已。
二是心脏,这也是人体内的气血秘境 。
像是灵力储存在丹田之中,气血的根源也凝聚在心脏之内。
当心脏破碎,体修的躯壳便像是一个失去了源头的气囊一样,一触即破。
而面对大汉抓来的右手,李牧也是并不慌乱,右臂轻抬,手掌成刀,砍向了大汉的手骨。
但下一刻,一缕金红色火焰突然半空中。
大汉的右手依旧抓向李牧的脖颈,但那缕金红色的火焰却将李牧的手刀裹住,发出来阵阵烧焦的声音。
炽热的灼痛从手掌里传来。
李牧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不过依旧做出了最恰当的反应。
他对自己右手上的金红色火焰视而不见,左臂迅速扬起,将大汉抓向自己的右手挡开。
大汉想要穷追不舍,但李牧浑身的鳞片抖动了一下,使得李牧的身体突然轻盈了起来。
两人短暂的分离而开。
大汉的气息依旧如初,但李牧此刻的右臂……已经彻底的被金红色火焰所覆盖了。
这股火焰像是有灵智一样,在李牧的皮肤上跳动。
它并没有灼烧李牧的肌肤,但每跳动一次,就好像有一柄刀刺进了李牧的血肉里,然后生生的挖出来。
火焰如刀,割裂着李牧的整个右臂,只是片刻,李牧臂膀上的鲜血就如同泉涌一般流出。
大汉眯了眯眼睛,没有给李牧留任何反应的机会。
在他身体内,那口火山口蠕动了一下,一只金红色的三足怪鸟爬了出来,朝着李牧嘶鸣了一声。
火焰依旧在跳动,但李牧的身子却僵硬了一下,看着那若隐若现的三足怪鸟愣在了原地。
“三足金乌?金乌业火?你这就有些奇怪了啊。”
李牧头顶的两根犄角晃动了一下,深紫色的水纹在角尖荡漾而开,湮灭了手臂上的金乌业火。
一双深紫色的眼睛,在李牧的体内睁开。
龙须晃荡,那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只三足金乌鸟。
李牧眼帘微动,看着自己手心里的紫金色龙鳞,瞳孔之中闪过了一丝明悟。
“这轩辕神体,神术的本源是来自轩辕家的神兽——应龙啊,我说怎么……这么奇怪。”
李牧抬了抬眼,和那个大汉的视线交织在了半空中。
人影闪过,两个人又一次的撞在了一起,继续着之前的战斗。
这一次,依旧是势均力敌,而且持续了很久……很久。
久到李牧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只有眼前的这个对手。
大地震动,云层微明。
当李牧回过神来的时候,戏台已经被他和大汉摧毁成了一片废墟。
两个人站在废墟里,紫色和红色的血液肆意流淌,飞溅到了地板上。
大汉满脸鲜血,身体也开始了轻轻的摇晃。
李牧面白如纸,右臂的已经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但他还是觉得很畅快,有这样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许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鲜血从右手指尖滴落,白衣青年眼帘抖动了一下,抬眼看向了对面那个大汉。
李牧沉默片刻,然后咧了咧嘴:“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人族……”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或者说,那个没有嘴的大汉并不打算听完李牧的话。
他平静的举起了右手,血液凝固在了他的右手里,凝聚出了一柄金红色的长枪。
恐怖的气息晃荡在虚空里,李牧的面色凝重了下来。
长袖轻摇,指尖晃动,李牧在和大汉的毫无保留的战斗里,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血液顺着手臂滴落,最终在李牧的右手里凝聚出了一柄深紫色的长剑。
两种血液,两把兵器。
大汉身体晃动的那一刻,李牧隐约看到了一座火山崩裂而开。
悄无声息,两尊怪物冲向了自己的对手。
长剑和长枪交错。
紫金色的长剑刺进了大汉的心脏里,搅碎了一切。
金红色的枪尖停留在了李牧喉结前,却再没有寸进。
一只宽大的左手握住了李牧的血剑,然后狠狠一拉。
李牧的长剑在大汉的手里,破开了他坚实的胸口,搅碎了另一颗心脏,也毁掉了他最后的生机。
“你来晚了啊。”声音沙哑,但很平静。
在李牧愣住的眼神中,那个大汉突然咧了咧嘴,轻轻的笑了笑。
他是有嘴的,只不过太累了,所以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家的人都有两个心脏,以后……可要记住。”
大汉抬了抬眼,眼中有些疲惫,也有些解脱。
他和面亲的青年并不熟,所以也没什么遗言可说。
和人家就说些有用的,挺好的。
大汉又轻轻的笑了笑,然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这样也不错,至少死之前还能见个人。
只不过很久没见过太阳了啊。
死在梦里,死在黑夜之中。
对姜家的子弟来说,还真是……讽刺啊。
啧,想家了吗?姜年初。
大汉的身体倒在了李牧的面前,也死在了梦境里。
废墟之中,白衣青年一人矗立,眼睛被阴影遮盖。
他沉默了很久之后,抬头看向了台下的黑发少女。
“你骗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