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少女在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血雨已经腐蚀了所有修士的灵力,一层清凉的积水已经漫过了脚踝。李牧的身体内,每时每刻都在传来无力和虚弱感。
时天运依旧坐在莲花之上,不紧不慢的俯视着地面上的所有修士。
他没有针对任何人,甚至连李牧都放在了一旁。
猩红色的雨水蔓延到了小半个祀月国,染红了万里疆土。
时天运想要做一件大事:夺天地之造化,重凝神明基础。
他以祀月国为鼎,以血雨为炉水,将所有修士炼化成一枚丹药,成为自己叩入神明之路的敲门砖。
当然,这所有的东西都只是佐料。唯一的主菜,只是那个白衣少女,那具慈航道人之躯。
既然所有人都会死,时天运倒是也不急着先处决那个不识时务的小子。
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李牧是这枚丹药里最珍贵的调味料。
当阵法沉积到极限之时,每一个修士都会爆裂而开,汇聚成一枚血丹。
李牧如果先死,化成了一滩污泥,那这枚丹药将会索然无味,消磨掉时天运自己的期待和趣味。
他撑着右手,也不知道是那条右手,饶有兴趣的看着地面上的所有蝼蚁。
“入神明之境,倒是让我有些怀念以往的日子啊。”
大雨滂沱,李牧皱着眉看着云端上的千手黑玉观音像。
金丹和炼虚的差距,是真正的云泥之别。
哪怕自己不惜一切代价,再使出尸国剑术,对于现在的时天运来说,也不过是挥手便可驱散的术法而已。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在时天运说出自己对林安的想法的时候,李牧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时天运不可能想要一些对自己无用的东西。
林安一定对他有什么特殊的用处,甚至是独一无二,非她不可。
所以,只要时天运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轻易的死心。
他会像是阴魂一样,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李牧只能想办法砍死他,但很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你说,轩辕家和其他宗派的修士,是不是应该给自己弟子派些护道人,或者是后手之类的?”李牧皱了皱眉头,对着身旁的林安问道。
“或许,但金丹潮汐内禁止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进入。”林安侧头说道:“他们想赶过来也需要花费些时间。”
虚空震荡,云层翻涌。
李牧哪怕看不到法则的变化,但也能察觉到时天运扰乱了虚空,将这里封死成了密闭之所。
“那就死定了?”
李牧思索了片刻,看向了林安认真的问道:“你在金丹潮汐里找的那人,有办法吗?”
林安眨了眨眼睛,然后点了点头:“应该有办法,但我现在找不到他了。”
李牧愣了一下:“他不会逃出去了吧?”
林安耸了耸肩:“或许是,也说不定。”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并不担心的样子?”李牧狐疑的挑了挑眉:“你是那老东西的主要目标,慈航之躯,怎么给我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是吗?”林安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可能习惯了吧。”
“习惯什么?”李牧翻了个白眼:“习惯没心没肺吗?”
林安笑了笑,但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先生在旁边,自己当然不用动脑子了啊。
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自己可是一直都比先生矮半头的。
这个个头儿,正正好好。
暗红色的土地上,血雨汇聚成水洼,渐渐淹没过了膝盖。
一个个修士无力的瘫软在血水之中,连向外攀爬的力气都没有。
而在这个时候,两个身穿蓝袍的修士步履蹒跚的走近了李牧和林安。
“走吗?”
安洛斯平静的声音从雨幕之中传了出来。
安妮卡在他身后探了探头,好奇的看着伞下的一男一女。
李牧愣了一下,反问道:“走去……哪儿?”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大概率是海国。”安洛斯从自己的储物戒中取出了三枚灰白色的玉佩,对着李牧说道:“破空符,一共三枚,我俩加你。”
“破空符?”李牧挑了挑眉头,有些惊异的看向了这个蓝袍青年。
破空符是一种珍贵无比的保命符纂,只有精通空间法则的合体期大能才能炼制。
每一枚破空符,都会消耗大量珍贵的材料,耗费极多的精力和心血。
能穿梭千万里之遥,抵达无人知晓之地。
就连炼虚期修士也会为之痴迷,是真正的有价无市。
但一个金丹境的修士,就能一次拿出来三枚,对李牧的冲击力还是有些大了。
“海国的修士,的确很有钱。”这句话出自安洛斯之口,让人完全没办法反驳。
李牧安静了片刻,问道:“为什么是我?”
“天海秘境,我欠你的。”安洛斯平静的说道:“而且妮卡告诉我,你有很多的定海珠。”
李牧理解了面前这个皇室青年的骄傲,和他言语中的意思,又问道:“只有三枚?”
安洛斯看了眼那个白衣少女,然后点了点头:“时天运不会放过她,这很明显。哪怕我有第四枚,时天运也会不惜一切代价,穿越虚空跟着我们。”
一枚破空符落在了李牧的手里,李牧皱了皱眉,然后看向了身旁的林安:“我有个想法。”
林安摇了摇头:“你的想法不会有用,他一定会跟着我的。”
“没错啊,这丫头想的很清楚。”
一道阴冷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几人身后,一只手臂化作了一个时天运的化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无人注意的阴影里。
“在我的眼皮子地下,谈论这种事情,是不是有些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时天运诡异的笑了笑,然后一只手穿过了虚空,抓向了李牧的手臂。
他的目标是那枚破空符,但也是想要扭断李牧的手臂,借此夺过来。
两枚破空符发出了灰蒙蒙的光芒,撕开了一道黑色的空间裂缝,然后裹住了安洛斯和安妮卡的身体。
这两个人对时天运视而不见,催动了自己的破空符。
但诡异的是,时天运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两个海国的修士,甚至只是平静的看来他们一眼,便继续抓向了李牧。
“异想天开。”
李牧体周的空间被封死,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手向着自己抓下。
但这时候,一只白皙干净的右手抓住了破空符,打开了空间裂缝。
然后……她一脚将李牧踢了进去。
“可我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安无辜的侧了侧头,白衣清扬,袖袍飞舞,将时天运的身体轰飞了出去。
李牧眼中明暗交织,轻轻抬眼,和那个干净的少女对视了一眼。
少女歪着头甜甜的笑了笑。
巧笑嫣然,一如……当初。
“我会好好的,以后去找你,你还欠我很多东西呢。”
空间裂缝闭合,李牧的气息彻底的消失在了这里。
“啧,欠债是要还的……”
……
时天运的本体坐在莲花台上,面色阴沉的看着脚下的白衣少女,恐怖的气息如深渊般倾泻而出。
但林安似乎毫无察觉,只是皱了皱眉,然后自顾自的叹了口气:“五十二天零十一个时辰。”
“什么?”时天运声音冰冷。
“金丹潮汐里,我和先生在一起的时间。”林安掰着手指,眼帘微动:“时间过的还真快啊。”
“你们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时天运如此说道,却发现那个平静干净的少女突然面色一冷,遥遥的看了自己一眼:“你说什么?”
“我……”
“你说什么我也不在乎。”
林安面色清冷,白衣飘扬,像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一样冷漠的看着云端上的庞然大物。
她沉默片刻,然后不紧不慢的退后了一步,平静地说道:“先生说,如果打不过的话,就要叫帮手。”
时天运愣了愣,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看到那个白衣少女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小撮……金黄色的猴毛,然后丢在了泥土之中。
清风吹过,云层晃动。
一根巨大无比的棍子,突兀的砸在了时天运的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