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边,藏着另一个观音。
时天运的这句话听起来很让人困惑和费解。
什么叫“另一个观音”?
观音菩萨难道不止一个?
修士们大多低垂着头颅,心中却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本能的疑惑。
世人皆熟悉观音大士之名,甚至可以说是绝大多数人家都会祭拜供奉。
就连一些修仙的宗门,每至逢年过节也一样会燃上香火,求个心安。
可以说在云雾大陆内,佛教中观音菩萨的影响力,甚至远超五位至高佛陀,是真正的家喻户晓,香火鼎盛。
但其实有一个问题。
我们祭拜的观音,真的是……佛教的“观音”吗?
就在不久前,黑袍商人和时天运在圣仙城中有过一次谈话,关于佛教和道教,也关于“本地佛”和“外地佛”。
用黑袍商人的话说:“本地佛是好佛,外地佛是秃驴。”
生于不同之地,所求不同之事。
一个真正具备自信、包容和开放的民群,像是就像如今的唐国一样。
他们很开明的尊重异域外族的习俗、接受其他教派的善面。
但他们绝不会让外族的一切侵入自己文化的源头,也不会将自己的精神寄托在外教的神话之中。
相互尊重,但和而不同。
泱泱大国,此为根本。
所以当佛教的文化流传入大陆之后,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以“教化”和“普渡众生”的姿态怜悯和救助世人。
当然,也可能是世人并不是很需要“外来佛”的这种“今生皆苦,所求来世”的奇怪说法。
男耕女织,着眼当下,过好自己每一天的日子。
这才是当时世人普世的观念。
佛教流传入了中原,但它也需要改变才能被世人接受。
于是在几百年的文化融合和宗教交流之后,一个不同于“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的“本地佛”诞生了。
他不同于至高佛的高高在上,不同于莲花上的那些神灵悲天悯人。
他独自一人行走于人世间,品味世人之苦,历经万般磨难。
一件老旧平凡的袈裟,一把破破烂烂蒲扇。
他看似游戏人间,但比佛陀更尊重生命,慈悲但不怜悯,救世但不圣洁。
他只是蹲在路边,扶一把跌倒在泥水中的穷苦百姓们。
只不过,这一扶便扶了几百年。
他是他,不是“祂”。
他只活一世,不求虚无缥缈的来生。
他或许永远都成不了“西方佛”,但“济公活佛”之名,比神明的尊号更让人尊敬和喜爱。
是本地佛,亦是人间佛。
自那以后,我们便有了自己的佛教。
也有了自己的观音。
……
西方佛教的观音菩萨,耳根不向外闻,恒观众生,称念圣号之音声,无苦不拔,无乐不与。
祂是观自在菩萨,是莲花宝座上的至高神明。
更重要的是,在西方佛教中,观自在菩萨是“他”。
是……一位男性神明。
而我们供奉的观音菩萨,大多是女相。
是“送子观音”,也是“她”。
这位观音菩萨在很久之前,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慈航道人,也叫慈航大士。
元始天尊有十二位徒弟,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和普贤真人等。
慈航道人是元始天尊的第九位弟子,也是唯一一位女徒弟。
一个有很多师兄的小师妹。
一个本应无忧无虑,但独自担起道佛的融合重担,善良而固执的女子。
西方的观音,是男性,是一尊神灵。
东方的观音,是女子,只是一个师兄们不想她长大的小师妹。
仅此而已。
……
“慈航道人最终还是死了,死在了劫难之中,和许多的道教大能一样。”
“佛陀圆寂,观音路绝,但道教的路,依旧稳定绵长。”
时天运端坐在黑色的莲花之上,眉心猩红之色大盛,眼中盯着地面上的那个白衣少女若有所思。
“你说的很对,金丹潮汐之中不只有一尊神明躯体。”时天运对着李牧诡异的笑了笑:“但除了我和貔貅之外,还有一位慈航道人,也就是你的那个女伴。”
“这是你我都没想到的事,她占据了慈航道人的身体,并一无所知的将这具完美的躯壳送到了我的面前。”
时天运肆意的狞笑出声:“对我来说,两具观音之体,可比貔貅更加珍贵,也更加安全。”
李牧沉默不语,眼帘上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时天运看着半空中那个青年剑客咂了咂嘴:“或许我还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将我送入了仙古城,我也不会猜到这种意外之喜。”
李牧安静了片刻,然后突然仰头笑了笑:“那你对我的感激之情,足够让你放过我吗?”
“足够让我给你留个全尸。”时天运眯着眼睛说道:“一般你这种人,留着只会后患无穷,所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留在这里。”
百丈高的观音像顶天而立,时天运挥了挥自己的黑玉石手,搅乱了阴沉低垂的云层。
瓢泼血雨从天幕之上落了下来,这些雨水滴打在所有修士的身体上,像是某种寄生物一样,疯狂的吞食着所有人的灵力。
李牧的身体被大雨笼罩,体内灵力像是漏斗了一样流逝殆尽,面色迅速的苍白了下来。
他从半空中坠落,落到了一个白衣少女的身边。
“呼~”
一柄干净的竹伞在雨中撑起,将两个人笼罩在内,隔绝了外面的雨势。
“看样子,很麻烦。”李牧侧了侧头,看向了身旁撑伞的少女:“我们甚至可能会死在这里。”
林安沉默了片刻,然后眨了眨眼睛,问道:“我以为你会问我一些其他的事。”
李牧愣了一下:“问什么事?”
“我的身体啊,慈航道人啊。”林安耸了耸肩:“至少也问问我是什么来历,到底有什么背景吧?”
李牧安静了片刻,然后疑惑的挑了挑眉头:“这很重要吗?”
林安没有回应,而是就这样平静的看着李牧,简单而干净。
李牧回望过来,笑了笑,却也没多问什么。
风雨飘摇,少年和少女撑着伞,在雨中慢慢悠悠的转过了头,看着不远处的天幕各有各的心事。
林安自顾自的撇了撇嘴,觉得身旁的先生是有些笨了,到现在还没认出自己,跟块木头一样。
但她也不敢挑明,毕竟在这里她揍了先生好几次。
万一先生记仇的话,以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以后啊,可打死都不能承认。
先生心眼儿不大,还挺记仇的,不能让先生下不来台。
林安想到这里,又眨了眨眼睛,瞥了眼身旁出身的清秀少年,然后偷偷的弯了弯好看的眉眼。
不过……先生啊,可舍不得打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