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斑驳,微微蠕动。
晏清迎着潇潇夜雨,一步步的靠近了庭院之中微微晃动的黑黄枯树。
在枯树最高的枝头,隐约有一灰白色的纱衣,被错结的枯枝聚拢在其中。
晏清微微皱眉,脚踩在有些泥泞的土地中,布鞋沾起一些黑色沙土,有些粘稠。
这庭院里怎么都没有铺上石路和地板?不是说大户人家吗?
晏清有些奇怪,但眼角忽然一瞥看到了庭院的一处角落。
那里处在围墙的阴影中,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然可以看到破碎的灰色石板拼接残留的痕迹。
晏清又向庭院的四周看去,果然在泥泞的土壤中隐约找到了不少石板的碎片和遗留。
是铺过石板,然后拆掉了?
可其他的院子里面好像石板都是完好无损的,就算是想要换石板,也不应该从主庭院先开始吧?
晏清有些奇怪,想要转头问问卡在墙角的青年,但却突然感觉脚下一硬,似乎踩到了什么坚硬的石块。
低头看去,却是一条枯黄色的树木枝干,褶皱盘结,有些干枯。而在枝干的两旁,正是破裂而开的石板。
这么一看,就好像是这树枝从地底钻出,拱碎了石板一样。
晏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好像不是枯枝,而是……树根?
微微抬头,晏清似乎想到了什么,视线扫过整个庭院,发现这树根并不只在自己的脚下。
泥土中,石壁里,都隐约有一抹枯黄色的影子。
树根好像扎在了院子里所有的死物中一样,无处不在。
晏清身体微顿,转头看向墙角的黑袍青年,但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瞳孔便陡然一缩。
因为在卡住青年的狗洞边缘,那灰褐色的石质墙壁内,他看到了一根枯黄褶皱的树根探出了石壁,像是根植于墙壁之中一样,低垂在一旁。
风雨稍歇,青年一无所知,但晏清的背后却突然涌出了一股凉气。因为那枯黄的树根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突然轻轻抬起枝头,慢慢的蠕动了起来。
晏清袖口一紧,便想要出声提醒。但一抹滑腻的冰凉,突然顺着布鞋裤腿,触及到了自己的小腿,甚至开始向上攀爬。
晏清身体一抖,俯视而下,发现那石缝之间的树根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小截裸露在外,而自己的裤腿里,明显有着某种东西在悄悄地蠕动着。
右手轻拍道袍,一道黄符突然从裤腿内侧凭空浮现,然后紧贴在树根之上绽着微弱的黄芒。
“呲~”
阴气灼烧,白烟冒起,树根开始剧烈的扭动。
而晏清皱起眉头,一柄古朴的桃木剑出现在了袖口之中。剑尖横扫,树根顺势而断掉落在了泥土之中,像是某种生物的触手一样疯狂的扭动着。
一股劲风从左侧袭来,直指小道士的太阳穴处。
晏清举剑横挡,却依旧有一道半软半硬的枝条绕过木剑,扫过了自己的面庞。
劲风拂过,虽然没有触及身体,但晏清依旧感觉脸上有些许火辣辣的刺痛。
一缕黑发被拦腰折断,掉落在泥土之上。
树枝盘旋,似乎想要绕紧木剑。但晏清口中念念有词,又是一道黄符从袖口之中飘荡而出,附在了木剑之上。
木剑微微亮起,散发出淡淡的红芒,如同烧红的铁块一样内敛灼热。
手中木剑轻挑,将树枝折断,晏清身形急退,避开了脚下不知何时钻出的另一条枯黄树根。
暂时脱离了险境,晏清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反而袖袍扬起,一串串黄符飞驰而出,连成了一道圆弧将自己护在其内。
这时候晏清才敢微微松了口气,抬眼凝重的看向庭院正中的枯树。
夜雨轻摇,树影狰狞。
此时的枯树早已经不像是之前那样的安宁沉寂,反而肆意的舞动着枝干,像是长了无数条触手的怪物一样在夜色中疯狂的扭动。
只有挂起白色纱衣的那条粗壮的主干还是安静的沉寂着,像是还在沉睡一般。
地面微微颤抖,墙体轻轻摇晃,晏清再也顾不上墙角的黑衣青年,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枯树之上。
一条树根从背后的墙根处钻出,另一侧的巨石悄然裂开,其内尽是枯黄的蠕动之物。
庭院的每一寸土壤都开始轻轻的蠕动,一条条狰狞的树影,都仿佛活过来了一样,肆意的扭曲着。
这个庭院,好像突然有了意识一样,被枯树所寄生操纵着。每一寸的墙体,都是深植着枯树的枝干。
晏清面色沉重,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被蛛网笼罩住了的麻雀,正处在枯树的手心之中。
“砰~”
泥土翻涌,一条枯黄色树根从晏清的右侧疾刺而出。黄符微明,无风自燃,化成了一道火球将树根阻拦在外。
但同一时刻,又有一道阴影从另一侧的角落里探出,刺向了晏清的脖颈。黄符凝结,化作了一道冰凌将树枝冻结。
晏清握紧了手里的木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依靠着自己的符篆来自主护住自己。
枯树似乎被激怒了一样,猛然一抖。漫天的枝条便一涌而出,泥土中,墙缝内,数十根枯黄的枝条向着晏清探来。
晏清有些手忙脚乱,顾不得手里的木剑,随意的丢在一旁,便又从袖口之中洒出了十几道黄符。
火球水波,冰凌土墙,各种筑基期初等的法术都被小道士刻画在了符篆之中,不要钱的一样阔气洒出。
“轰~呲~”
法术和树枝的碰撞声此起彼伏,震动不已。
片刻后,庭院才安静了下来。
晏清微微喘了口气粗气,自己身边的黄符已经用尽,但附近的泥地上也布满了断折的树枝。
枯树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摇晃,又有数十根枝条从阴影中蔓延而出,像是毒蛇一样死盯着小道士。
树叶翻落,发出阵阵的摩挲声,像是枯树在讥讽的嘲笑一样。
然而晏清微微沉默,眼底有些怪异,右手一翻,便又是一沓厚厚的黄符。
然后再翻,再翻。
三沓黄符,近百张符篆就这么叠在了小道士的手里。
枯树微微凝固了一下,似乎也被小道士的豪气震的有些失神。
而晏清只是平静的挑了挑眉,作为一个道士,画符自然是最基本的本领。
而且自己很擅长画符,是……特别的擅长。
因为擅长,所以有钱,因为有钱,所以能买更多的符纸。下山游历的过程里,自己可就靠着这一门手艺讨生活啊。
我作为一个道士,手里的符篆多一些,也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