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并不惊讶?”
半透明的屏障之中,一身白衣的洛理视线轻移,对着面色平静的李牧问道。
李牧默默点头,望着陆云崖和沐沐的身影渐行渐远,有些无力的笑了笑:“算是有些预感。”
“你早就知道,黑袍所说的故事并不是真实的。”
“嗯,这对我来说并不难。”
“因为你很倒霉?”洛理轻轻的笑了一下。
“是啊,我是很倒霉。”李牧苦笑着叹了口气,看着脚下吐着舌头的胖狗说道:“黑袍的故事很合理,也找不出什么破绽,能够将所有发生过的疑点串联起来,还有陆云崖的残魂作为佐证。”
“但对于我来说,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有个致命的缺陷。而且这个缺陷,是黑袍亲手送到我身边的。”
胖狗摇了摇尾巴,一脸憨厚无辜的样子,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主人复杂的眼神。
那夜胖狗从泥土中长出,意外的吞咽下了一枚果子,使得有一缕气血反哺给了兴意阑珊的青衣少年。
少年大喜过望,以为自己捡到了个有些逆天的体修辅助神兽,于是那晚喂了胖狗很多很多的灵果。
然后,他捅破了一层纸,依靠着源源不断的气血,破入了体修的养血境。
事情……就是在那一刻发生了转折。
那晚皇城和庭院都很寂静,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遥远的夜幕里有一抹猩红闪烁。
只有某个刚刚破境的少年,望着遥远的夜空,呆愣了很久很久。
他已经许久没有用过占星术了,那下了雨,夜空并不晴朗。
但少年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或者说是不安,他需要……做些什么。
于是他心神远游天际,耗尽神识,最终在一片璀璨的星海里,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一颗暗淡猩红的……“灾星”。
“灾星”的表面平静干燥,像是一颗睡熟了的大石块,只是坑坑洼洼的表面上,隐约有着淡红色的雪花飞舞。
似乎察觉到了少年的到来,灾星微微闪烁着淡红色的光晕。不祥的红光照亮了少年的气血、丹田和……识海。
这时候李牧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里,不知不觉已经埋葬了无数丝丝缕缕……猩红色的丝线。
那是诅咒,也是……命运。
红线将识海里的结晶拉扯到一起,加速着自己病情的恶化。
而自己每一缕气血的壮大,神识的增长,都会化作养分,不断的催生着体内的红线。
那时候李牧才发现,原来自己唯一的活路——“修行”,早已经被彻底的封死。
愈是修行,便越接近死亡,这便是命运的诅咒。
“命犯孤煞,克亲损运。”
暗淡的红芒不停的跳动,仿佛有灵智一般,肆意的嘲弄着面前无知的少年。
灾星原来……真的存在啊,
唉,可真是个晦气可怜的小丫头片子。
……
占星阁被封死,星图不显人间,长安城的天幕在很久之前便被蒙上了一层无形的轻纱。
那是杜首辅的手段,也是占星阁里所有的白袍子共同小心看守的秘密。
长安城并不欢迎外来的占星师,星图里也并不是空荡荡的一片,帝星闪烁的阴影里,有着一颗暗淡不祥的红星。
那个夜晚,李牧的神识也是被那抹红芒引导,才悄无声息的溜过了轻纱,看到了真正的星空。
于是他得意以窥见真实,隐约猜到了那十年前……真实的故事。
……
那传言从一开始便是只是灾星。
黑袍的故事轨迹,是在小乞丐随着商队走入了长安城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某个宁静的冬夜,长安城的夜幕之上,晴朗的星空突然突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芒。
虚幻的“红雪”洒落人间,带来了不祥和灾祸的预兆。
这诡异渗人的异像,被整座长安城的人们亲眼目睹,人们无知而恐惧,忐忑而担忧。
中年人和青衣老头儿站在占星阁的最顶层,目光森然沉重。他们看到了满天飘零的“红雪”,也看到了遥远天幕上闪烁的“灾星”。
那晚的异象只是预兆,是……灾星临世的预兆。
灾星自星海深处而来,距离星图的中心,只有……十年的光景。十年之后,命劫降临,这星图推演出的,无可避免的命运。
引来灾星和祸患的,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
那晚无风无雪,却有漫天的红色虚影飘扬而下。
中年人和青衣老头儿在占星阁的顶楼坐了很久,最终想出了一个比较完整的计划。
而在此后,漫天的红雪,在占星阁的传言中变成了福瑞之兆。
星图封锁,阁楼紧闭,一个身披星袍的不着调中年人在不久之后悄悄的离开了长安。去往荒原,游历星空,以寻求解决之法。
循着灾星气味而来,背负着尸族复兴使命的壮汉,为了避免自己的星煞之气刺激到还在襁褓之中的女婴,离开了长安远赴西域。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有一条模糊不见的线,围绕着无知的女婴选择。命运或许充满恶意,但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人对你满目温柔。
只不过命运的齿轮,或许真的非人力所能抗衡,尽管很多人竭尽全力,依旧没有迟缓“命中注定”的发生。
就像是到今天为止,依旧没有人清楚有关“灾星”的流言蜚语,是如何传遍长安。
也没有人能预测到,命劫降临“红雪”飘零之日,壮汉的神志被红芒所浸染凶性大发,陆云崖在可以闭眼漫游的星海中迷失了方向。
所有的偶然,身后定有必然的影子。
“灾星”来自星海深处,真正的不可知之地,它高居于星空,肆意的愚弄着世人。
或许这世界上……真的有命运的存在。
……
皇城深处,一间宁静冷清的小院子里,在空荡荡的秋千里缩成一团的少女,轻轻的抬起了头。
漫天的“红雪”飘零,言夏清澈的瞳孔深处,一抹极致的血色蔓延而出。漆黑如墨的发梢渐渐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猩红,如血如墨,幽暗……不祥。
“咔嚓~咔嚓~”
猩红不祥落于长安,红芒渐渐强盛。
李牧沉默的站在雪地正中,耳边不断的传来晶体凝结的和声响。声音来自识海深处,是湖水渐渐凝结,沉入死寂的声音。
“公主殿下,我们的比试,似乎还没有分出胜负。”
洛理微微挑眉,有些疑惑的看着对面……满目灰暗死寂,七窍血流不停的青衣少年。
李牧凝实的目光渐渐涣散,但表情依旧平静,甚至莫名有些……居高临下的漠然:
“殿下,您可见过……星空之外的天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