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握住玉佩,发现上面毫无雕琢的痕迹,仿佛浑然天成。而且不时散发出一道清流,流入识海,让人心绪澄明。
李牧看了眼沉默下来的老者,犹豫了片刻,还是探头问道:“前辈,只能取一块玉佩吗?”
老者闻言一愣,沉默了片刻,又用着奇怪的目光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少年:“你能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
李牧闻言有些踌躇,最后还是对老者报以羞涩一笑。
……
门外的寒酸少年百无聊赖的倚在门口的柱子上,仰起头颅,呆呆地看着屋檐的雨水滑落,手中随意挥舞着一根树枝。
而雨中的白衣少女就这么静静站立着,默读着手中的竹书,看上去丝毫不急,平静冷清。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她干净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手中的竹书也很久……没有翻动。
门口的寒酸少年表情也是越来越奇怪,蹲在屋檐下的角落,不时惊异的看向屋内。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雨势渐大,溅起的雨水打湿了白衣少女的裙摆,而少女也早已收起了竹书,撑着素白色的油纸伞,目光冷清的看着铺子。
再一盏茶的时间后,少女看上去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平静的站在雨中,但天气好像突然变凉了下来。门口的寒酸少年哆哆嗦嗦的看着铺子的门口,有些莫名的心惊肉跳,虽然看不见少女的面色,但总隐约觉得好像面前的少女下一刻就要把铺子拆了一般。
终于,铺子的木门慢慢打开,但却不见白衣少年的身影。
“唉,进来吧。”门内的老者似乎有些疲惫的声音传了出来。
寒酸少年不敢怠慢,微微侧身。迅速躲到了一旁。
少女则拖着浸湿的裙摆,表情冷漠,径自走入了铺子。
一样的布置,一样的老者,不同的是白发老者的表情有些难以掩盖的奇怪,好像刚刚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
白衣少女依旧面无表情,根本无视了面前的蒲团,扫向了案桌上的玉佩。
案桌后的老者以手扶额,有些头疼。
铺子一旁的侧门,李牧推门而出,面前是此前门口的寒酸少年。少年对着他微微一笑,李牧想着身后背的叮当作响的玉佩,也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称呼?”
“叫我尘衣就好。”面前的寒酸少年看上去有些腼腆。
“李牧。”
“师父说不必担心玉佩的事情,能拿走多少是你的本事,但你还是尽量小心些。”少年压低声音,有些谨慎。
这倒是李牧一愣:“小心什么?”
“师父说,你花了太多时间。”
“花了太多时间?”
李牧愈加摸不到头脑。
…………
铺子内,白衣少女秀眉微蹙,抬头对老者问道:“少了十几个?”
“嗯,”老者有气无力,心不在焉的回应道:“被之前的少年弄走了。”
白衣少女一愣,不禁有些疑惑:“可他看上去尚未修行。”
老者闻言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所以他才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老者不提还好,一听此言,白衣少女面色更冷清了些。
随后白衣少女又看向案桌上剩余的玉佩,发现最为简单,也是最为圆润的灵气玉佩依旧躺在那里。
似是注意到了少女的视线,老者慢悠悠的解释道:“可能是未修行的原因,不通灵气,那小子没有碰这块玉佩,但我更觉得他是故意留下来嘲讽我的。”
“这么说?”白衣少女却是注意到了老者话里的重点。
“是,”老者点了点头,又挠了挠自己的寸头:“他去试过的玉佩都被拿走了,剩下的都没碰过,所以……”
“所以我还要谢谢他?”白衣少女面无表情。
“也不能这么说,”老者干干的笑了笑:“毕竟我是因为你才被赶过来的,不过也不能坏了规矩,只能说是巧合。”
少女看了眼剩下不到二十枚玉佩,轻叹了口气:“算了,剩下的也够用了。”
“嗯~”
“……”
“嗯?”
老者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品出了少女话里的意思,不由一惊,连声音都有些走调。
一炷香的时间后,白衣少女推开铺子正门,撑起素白的油纸伞走入了雨幕。
而门口守着的寒酸少年躲在一旁的角落,直到少女走远,才长出了口气,连忙走进了铺子。桌案后的老者,正一脸蛋疼的看着桌上仅剩一块的最圆润,最简单的灵气玉佩。
“师父?你怎么了?”
老者叹了口气捡起桌上唯一被剩下的灵气玉佩,轻轻一挥。一道庞大的灵气漩涡凭空浮现,漩涡正中有着无数的亭台楼阁,恍若仙境。
然后老者又一挥手,灵气漩涡便消散不见,仿佛只是幻影。
“没坏啊,难道是世道变了?”
寒酸少年看了眼空荡荡的桌案,也不由有些震惊:“洛……她把试炼玉佩都拿走了?”
老者叹了口气,没有解释,只是语重心长的对面前的寒酸少年说道:“尘衣,你以后得用功修行了。”
“啊?我挺用功的啊!”寒酸少年不由得苦起个脸,藏起来身后的树枝。
老者并未再说什么,只是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少年拿起剑佩时的景象。心里不禁有些打鼓,那个少年的剑道天赋,只怕……
不过又想起因为少年的原因,让她在雨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老者又不禁喜上眉梢,就是希望少年能识趣地跑远些吧,老夫也尽力了。
……
太生湖诗会第二日,今年的雨季似乎有些漫长的有些奇怪,从昨日一直下到今日正午,但依旧没有打扰那些才子佳人参加诗会的热情。
甚至因为细雨打在湖面上,形成了一阵阵的雨雾,颇有些诗意。
北伐凯旋的二皇子昨晚被陛下骂了半个时辰,现在被安排到了太生湖维护秩序,不过听说今早二皇子好像特意带上了战甲,遮住了面庞。可有心人会发现殿下的眼圈有些青,好像和谁争斗过一样。
而太子殿下则继续在为二公主洛理的伴生郎之事发愁,但据说二公主不知怎么对诗会起了兴趣,所以第二日的诗会也尤其激烈,还有人在北游阁旁的湖畔,看到那位传闻中的二公主和太子的伴生郎沐沐先生同行,太子殿下则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至于李牧,反倒是有些无所事事,整日喂喂鲤鱼读读闲书,好不清闲。言夏倒是摆弄着手中李牧给的剑佩玩得不亦乐乎。
李牧回来后发现,这剑佩除了使人头脑清明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反正自己还有十多个,就顺手送给了言夏。
直到傍晚才传来消息,明日的太生湖诗会由太子殿下主持,太子殿下在湖心亭外安置了一处擂台,通过比武的方式为诗会添色,未曾正式修行之人皆可参加,而二公主也可能就在这几日选出自己的伴生郎。
“木子,你之前说过,剑道是天才的领域,而且天才之间亦有难以想象的差距,那你说我的天赋怎么样?”
李牧倚在凉亭内,向湖里撒着鱼食,而言夏把玩着剑佩,无所事事的问了一句。
“不清楚。”
“不清楚?”言夏皱了皱好看的眉头,觉得李牧在敷衍自己。
“你以为所谓的剑道天赋是什么?给你份答卷,然后再给你评个分?”
李牧瞥了言夏一眼,有些无可奈何:“什么是天赋呢?有的天才悟性无双,对一切剑术信手拈来;而有的天才天生剑心,通惠剑意,以意问道。”
“但这两者在正式修行剑道前都无从察觉。所以常言中的天才,只局限于剑体。”
”言夏默默点头:“我知道,你之前讲过,天生剑体得天独厚,生来便有上万剑识。
“所以说剑术、剑心、剑体,得一便可称之天才。更别说有些妖孽一人便独三者。”李牧打了个哈欠,双目无神的看着池塘里的大红色鲤鱼慢慢游荡。
言夏闻言也是一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那得多变态啊。”
“其实也还好。”李牧表情平静,拍了拍青衫上的雨丝:“虽然没有明确的评判标准,但自古以来那些天才剑客中便有一个默认的定律。”
“什么定律?”
“打一场,谁赢了谁就更强。”李牧轻笑一声:“管你天生剑心,剑术无双。只要我当面打赢了你,你自然不如我。”
“啧,可真是简单粗暴。”言夏摇了摇头,随后又眼睛一亮,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那明晚可真是有好戏看了啊。”
“好戏?”李牧不明所以。
“是啊,剑阁和书院啊。”
言夏一歪头,满脸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兴奋:“剑阁一直和我皇家联系密切,又和书院一直不对付,但一直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不过听说这次来得剑阁传人不太一样,被称为自剑阁创立以来天赋最高之人。”
“哦?这么夸张吗?不过听闻剑阁好像创立的时间也不长吧?”李牧听到这里又不自觉的想起了三年前边境小路上的青衣人。
“那倒是,好像三百多年,和新唐历差不多的样子。”言夏皱了皱眉,思索道:“但是我听说,每代剑阁传人只有一人,被称为持剑者。”
“而且成为持剑者的条件极为苛刻,听闻剑阁有一个葬剑谷,每位候选人都要进谷选取剑道传承,只有得到了认可的人才能走出来,但这代的持剑者有些不一样。”言夏说到这里就不再继续,刻意的伸了个懒腰,摆弄着自己手中的玉佩。
李牧翻了个白眼,接话道:“怎么不一样?”
“嘻,”言夏十分满意,弯了弯好看的眉眼,继续说道:“以往进入了葬剑谷的人都需要得到一柄古剑的认可,然后才能出谷,而且至少要花费月余的时间接受传承。但传闻中这一代的持剑者只用了十天就走出了山谷,十日里谷内剑气纵横,声势极大。”
“而且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出谷时带的依旧是,进谷时的木剑。当代的阁主进谷后才发现,谷内的老剑尽是暗淡无光,剑意溃散。”
“哦?”李牧有些好奇。
“后来那人说,谷内尽是些老物件,他看不上眼,而那些破剑又不让他出去,他只能硬生生的砍了出来。”
“这人倒是也有些意思。”
“再后来,那人就按照规矩,挑战了上任持剑者,也是将他从小带到大的师兄温陌。”
言夏说到这里,轻轻皱了眉:“比试过程无人知晓,不过有传言说温陌没有在自己的师弟剑下撑过一炷香,便被一柄木剑折碎了自己的命剑,持剑的右手被废,剑道尽毁。而那人之后便留下了两句话:师兄,你的剑太过软弱,和你一样。”
“还有一句呢?”
言夏微微一笑,言语中隐约透露出一丝挑衅的意味。
“我自握剑起,便知我是天下第一。”
清风拂过,凉亭中一片静谧。
李牧眼角微眯,随后轻笑了声,看上去并不太在意:“那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沐青?哦,对了好像他还认识二姐,好像还提议过给二姐做伴生郎来着,不过被父皇拒绝了,但二姐好像也没有明确的反对,看来这人,还真是有些了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