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站在南宫菁身后的陆惊游早已不知在何时起就偷偷打量起这边。
于是对上颜小冉视线的一瞬间,他便眉心一颤,匆匆低了头。
南宫菁忙着与宣王攀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一场宴会,他都在纠结着要不要借此机会与颜小冉相认。
可……自己与她从来是单方面获益那方。
她会为了自己和使者抢人吗?
陆惊游在心里默默摇摇头。
不会。
“菁弟弟,我是真的很欢喜有你这个兄弟,”宣王摸着南宫菁的手久久不曾松开,“我这一辈啊,就没有和我一般大的皇子,净是跟在屁股后面聒噪惹人厌的小奶娃。”
他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整个人灿若桃花,仿佛真的有多么重视这个外国的皇子。
“哎,真想留你下来做我姐夫,以后的日子有你伴着倒也算舒心。”
说罢,宣王垂下眼睑,显得有些哀伤。
宴会已经结束,这里几乎只有她们两人在惺惺相惜。
陆惊游脱不开身,饶是如何想攀上颜小冉这边也不得法子。
只有借口出恭,在明里暗里三两人眼中和席温玉才有了些交集。
“公子,您的帕子?”陆惊游捡起地上一抹淡绿色的绣帕匆匆递给身前人。
他此刻只觉得心跳如雷,期待他能认出自己,又害怕一下认出自己。
正挽着徐辞钰手臂的席温玉顿下脚步,手堪堪浮在孕肚上方。
眉毛轻蹙,待回头看见是个低头谨慎的小厮,眉眼间的警惕散了些去。
“多谢。”
陆惊游回以一笑,退了回去。
孕期的男子和他记忆中温润清雅的模样有些不同,身上盈盈带着不甚清晰的柔和的光。
对他点头中,嘴角那一抹笑意更显得绵软和蔼,是那般岁月静好。
颜小冉将他养的很好……
“温玉,还看什么?”徐辞钰将手上下挥动,这位好友只是见到那小厮抬头一笑便陷入沉思。
“没什么,”席温玉摇摇头,“有些眼熟,但实在记不得是哪位。”
眼见他还在思考,徐辞钰笑出声,“我认得他,跟在北桐皇子身边伺候的小厮。”
“你如何认得?长这么大你出过皇城么。”
席温玉闻言也不再纠结,孕期多思不是好事。
颜小冉和谢酒卿走得不远。
其实她很诧异,谢酒卿为何要来宣王的宴请。
朝堂上她与宁王对立,几乎是南月人尽皆知的事。
一方面,他被圣上用以牵制袁莉引,另一方面,也同宁王一起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宣王是宁王一父同胞的亲弟弟,与他私交也真不怕圣上起疑心?
“我瞧着这次,北桐怕是没这么容易离开。”
谢酒卿背着手吊儿郎当。
“边境我已加强守卫,”她凑到颜小冉身旁,小声说道,“恐怕没有多久我就要去边境驻守了。”
一行人走出宣王府,一直到进了马车,谢酒卿才又低声,“圣上怀疑北桐有意挑起战事。”
“原先南部那几个也是当了数年城主的人物,如今逃窜到那里,保不齐为了活命,什么城区部署啊,逃命密道都给出去。”
“你的意思是圣上派你来监视南宫菁一行人?”
颜小冉自然地将席温玉的手揽过来。
“是也不全是。”
谢酒卿笑一笑,“宣王也未必不是圣上手中的一颗棋。”
“我今日陪辞钰来,是想同你说一件事。”
“后面的日子我不一定能腾出空来,我想,待我离京,辞钰去你府上暂住,也正好让他们两人一齐解解闷。”
“我派了府兵,但放在你府上我还是要安心些。”
颜小冉点点头,“正好和温玉做个伴。”
“他父家那些糟心事不少,使者还在皇城,我也没法时刻在他身旁,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谢酒卿挑眉,点了点头。
看来,她是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了。
一直到下了马车,徐辞钰都绷着一张脸。
谢酒卿小心翼翼看他脸色,戳了戳他的手,“乖乖,你怎么了。”
徐辞钰猛地往一旁撤了撤,“要你管。”
她立刻娴熟地将脑袋往前一凑,笑嘻嘻道,“谁惹你不痛快了,告诉为妻,我非把她剁了不成。”
徐辞钰冷哼一声,白眼翻到了天上,将温玉从颜小冉怀中“夺”了出来。
“今日我就不和你回去了,我要和温玉待着。”
“你去你的兵营过日子吧。”徐辞钰哼哼唧唧地牵着好友入府。
一派熟稔轻松的模样,仿佛这确实是他的将军府一般。
席温玉叹口气,衣袍下的手安慰性地抚摸这位好友的手背。
尽管徐辞钰横挑鼻子竖挑眼,谢酒卿还是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入夜,徐辞钰扒着席温玉,一点不顾旁边颜小冉想刀人的眼神,大喇喇往他床上一瘫。
“颜大人府上这么多美侍,温玉这会儿子身子不方便,我和他一起睡,您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颜小冉觉得冒昧,但笑一笑算了。
背后那个阴恻恻的眼神盯着,她还能把人拎出去不成?
“睡好,我走了。”颜小冉赶忙退了出去,顺带着将那儿正含情脉脉的某人也扯了走。
“有这么快?”
“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谢酒卿闷声道,“边境的彦小将军死了。”
“死因不详,还正正好死在上任第二天。”
“据我手底下的人回,她浑身布满了奇怪的咬痕,有人说或许是山边的野物发了疯将她咬死了。”
“也有人猜测,是她乱来过了头,喜好不正常,欢好中激动死了。”
“我认得她的,她不是那种人。”谢酒卿摇摇头。
“她向来克己复礼,同家中夫郎恩爱有加,更是生下一双儿女,悉心教导。”
“府里人也简单,只一美侍而已。”
“前些日子,蛀虫的事一发作,她府上正夫受了细枝末节的牵连,区区一个五品小将,连夜跪请圣上,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
“请去边境驻守十年,只为换取她正夫不死而已。”
“圣上怜她,允了。”
“只是没想到,两人一个死在狱中,一个死在边境,正正好在同一日。”
谢酒卿止住了感慨,“不论她是如何死的。”
“边境有异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我必须得去看看。”
“如今北桐心思不详,更得提前筹谋。”
“倘若我回不来,辞钰就交付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