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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因是王夫人当家,念着两家的情分,便将东西收了。

哪知甄家不过是开端,贾家亦不远矣。

所谓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甄家这一倒,诸般罪状也都报上来了。

岑明澈令刑部、大理寺仔细审查,若有查实,从重处理。

如是,甄家也得了结局——抄家,首恶问斩,成丁俱都流放,女眷发还嫁妆,许之再嫁。

过不几日,忽见有一个人头上载着毡帽,身上穿着一身青布衣裳,脚下穿着一双撒鞋,走到门上向众人作了个揖。

众门子拿眼上上下下打谅了他一番,便问他是那里来的。

那人道:“我自南边甄府中来的。并有家老爷手书一封,求这里的爷们呈上尊老爷。”

众人听见他是甄府来的,才站起来让他坐下道:“你乏了,且坐坐,我们给你回就是了。”

门上一面进来回明贾政,呈上来书。

贾政拆书看时,知晓此人原是甄家得力的世仆,甄家如今获罪流放,便将此人荐来贾府,使之不致无依无靠。

况且,这等得用人,多少都知道点主家的隐秘,也不好随意放了。

还有,王夫人原收了甄家的家资,有此人做中介,也好拿银子为甄家打点。

若是被人查到,也不过是旧仆恩义罢了。

是以,贾政看完,笑道:“这里正因人多,甄家倒荐人来,又不好却的。”

便吩咐门上:“叫他见我。且留他住下,因材使用便了。”

门上出去,带进人来。

此人见贾政便磕了三个头,起来道:“家老爷请老爷安。”

自己又打个千儿说:“包勇请老爷安。”

贾政回问了甄老爷的好,便把他上下一瞧。

但见包勇身长五尺有零,肩背宽肥,浓眉爆眼,磕额长髯,气色粗黑,垂着手站着。

贾政便问道:“你是向来在甄家的,还是住过几年的?”

包勇道:“小的向在甄家的。”

贾政道:“你如今为什么要出来呢?”

包勇道:“小的原不肯出来。只是家爷再四叫小的出来,说是别处你不肯去,这里老爷家里只当原在自己家里一样的,所以小的来的。”

贾政道:“你们老爷不该有这事情,弄到这样的田地。”

包勇道:“小的本不敢说,我们老爷只是太好了,一味的真心待人,反倒招出事来。”

又叙了几句寒温,说起来甄家的宝玉。

原来甄家的宝玉是和贾家这个一样的,谁知如今竟然改了脾气,之前的顽意儿一概都不要了,惟有念书为事。

就是有什么人来引诱他,他也全不动心。如今渐渐的能够帮着甄家老爷料理些家务。

听闻此言,贾政默然想了一回,道:“你去歇歇去罢。等这里用着你时,自然派你一个行次儿。”

包勇答应着退下来,跟着这里人出去歇息不提。

又一日,贾府大门上倒叫人贴了一张白纸,上面写着:

西贝草斤年纪轻,水月庵里管尼僧。

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聚赌是陶情。

不肖子弟来办事,荣国府内出新闻。

贾政看了,气得头昏目晕,赶着叫门上的人不许声张,悄悄叫人往宁荣两府靠近的夹道子墙壁上再去找寻。

随即,贾政又叫人去唤贾琏出来,查问此事。

谁料正等着,忽而衙门里有事,将贾政叫去了。

贾政便吩咐了贾琏,严办此事,径自与人去了。

且说水月庵中小女尼女道士等初到庵中,沙弥与道士原系老尼收管,日间教他些经忏。

以后元妃不用,也便习学得懒怠了。那些女孩子们年纪渐渐的大了,都也有个知觉了。

便那戏本子里,有一出叫《思凡》的,便唱的是此般形状——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却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见几个子弟游戏在山门下。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把那碾来舂,锯来解,把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

则见那活人受罪,哪曾见死鬼带枷?啊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便是如此了。

况贾家子弟皮相都好,贾芹也是风流人物,便将那等心肠,移到这些女尼女道士身上。

因那小沙弥中,有个名叫沁香的,和女道士中,有个叫做鹤仙的,长得都甚妖娆,贾芹便和这两个人勾搭上了。闲时便学些丝弦,唱个曲儿。

本该是清净地,倒成了淫乱窝。

贾政使赖大去查访,赖大竟然撞破了个正着,见这般样子,心里大怒。

便是为的是贾政吩咐,不许声张,赖大只得含糊装笑道:“芹大爷也在这里呢么。”

贾芹连忙站起来道:“赖大爷,你来作什么?”

赖大说:“大爷在这里更好。快快叫沙弥道士收拾上车进城,宫里传呢。”

贾芹等不知原故,还要细问。

赖大说:“天已不早了,快快的好赶进城。”

众女孩子只得一齐上车,赖大骑着大走骡押着赶进城。

却说贾政知道这事,气得衙门也不能上了,独坐在内书房叹气。贾琏也不敢走开。

贾芹走进书房,只见那些下人指指点点,不知说什么。看起这个样儿来,不像宫里要人。想着问人,又问不出来。

正在心里疑惑,只见贾琏走出来。

贾芹便请了安,垂手侍立,说道:

“不知道娘娘宫里即刻传那些孩子们做什么,叫侄儿好赶。幸喜侄儿今儿送月钱去还没有走,便同着赖大来了。二叔想来是知道的。”

贾琏道:“我知道什么!你才是明白的呢。”

便将那纸给了贾芹瞧。

贾芹拾来一看,吓的面如土色,跪下去说道:“好叔叔,救我一救儿罢!”

说着,只管磕头,满眼泪流。

贾琏寻思这事不光彩,闹大了不好看,况且贾政最恶此等事情,想来落实了要大发雷霆的,心下便作准了念头。

心下作准想头,贾琏便说:

“你别瞒我,你干的鬼鬼祟祟的事,你打谅我都不知道呢。若要完事,就是老爷打着问你,你一口咬定没有才好。没脸的,起去罢!”

说罢,便叫人去唤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