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城江畔,浪潮如雪般翻滚,碧波万顷,壮阔绚丽。
秋风凉爽,吹得江边的柳树枝条随风舞动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剑璃怎么还没有苏醒?莫非是萧离歌当年赠予的丹药有问题?”
“应该不会吧。他若想杀死剑璃,何必用这种方式呢?即使袖手旁观,剑璃也无药可医。而且萧离歌不像是会暗算下毒的卑鄙小人。”
“姐姐请放心,《不灭圣心诀》无比神奇,再加上神炁剑丸的辅助,剑璃醒来后只怕连姐夫都不是对手呢。”
“我不要她武功高强,我只希望女儿能够醒来。”
“姐姐去休息一会儿吧,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有我在这儿看着,剑璃不会有事的。”
......
此时此刻,躺在床榻之上的剑璃却并未听到周围的声音,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裂般疼痛着。
她想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弹不得。
她试图运转体内沉寂许多时日的真元,然而却丝毫没有反应。
少女感觉周围环境嘈杂一片,仿佛在议论某人的伤势。
虽然竭尽全力,但她却无法睁开眼睛或动动手指。
意识逐渐模糊起来,朦胧间甚至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又或者许久之后,耳边再次响起各种声音,但声调和口气却全然不同。
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地吼道:“澹台皓月,你必须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少女很疑惑——这难道是在和她说话吗?
画面逐渐清晰。
似乎是一段记忆,却又像只是旁观者所见。
面对愤怒的指责,一位身穿淡黄轻衫的妙龄美女却显得非常冷静平和。
她说道:“我九岁时就得到了神剑寒霜的认可,十二岁继承了镇国大神官的尊位,如今更是破碎虚空的天枢境,绝不会说任何谎话或妄言。”
另一个手握黄金权杖、服饰华贵无比的白发老妪气得五官扭曲变形,嘶哑着嗓子道:“我不明白,你......你竟然为了一个外族人......背弃了澹台一族的高贵血统!背叛了陛下的器重信任!”
“呵呵,这种事你们本就不会懂。”黄衫女侠的优雅消失无踪,空气中形成了一股恐怖真元,仿佛九天烈日压迫一般。
俏丽美貌的女子瞬间化身为无上霸主,恢弘霸道之意恍若能毁天灭地。“再敢拦住我说废话,我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了,滚开!”
以那二老为首的无数族人脸色惨白,但立刻向两旁闪开了一条道路。
黄衫女侠稳住悬在纤腰之侧的如玉剑柄,冷笑四顾,缓缓迈步走下了通天巨塔。
慕剑璃突然想起,这位容貌极美的女侠就是“寄居”在神炁剑丸中的陆地神仙——澹台皓月。原来,即使是破碎虚空的绝世陆地神仙,也会为了心爱之人而放弃一切。
之后的景象愈加细碎杂乱,磅礴宫殿中傲立一位长发飞扬、嘴角讥嘲、背负乌鞘神刀的雄伟男人,澹台皓月挥舞寒霜剑神剑,与那个似在讥笑天下生灵的男人宝刀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那是天道无情和某种无敌武道的对拼,威力几可媲美末日降临的毁灭之力。
烈火光环爆炸,引发空间塌陷,虚空粉碎,大地破裂,山河倾倒,无数人都在这一刻被卷了起来。
刀剑分开,毫光散尽,澹台皓月出尘若仙,俯仰众生,轻抚和神凰剑齐名的寒霜剑,而她那对手的眼神嘴角,依旧挂满蔑视与讥诮。
既然能与澹台皓月平分秋色,那位持刀的长发男子自然也同样是一位陆地神仙——执掌《八部天龙功》和神刀欺霜刀的天龙上人。
少女突然感到头痛欲裂,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澹台皓月的决绝、悲伤、迫切和爱人相会的喜悦、以及与敌人比拼时的惊天杀气。
接下来,滚滚焚天炽烈的剑气将她全身都裹了起来,剑意刺激着眉心中央的识海穴窍,神炁之气则冲刷滋润着体内每一寸肌肤,使得肉身气血涌出道道不可度测的强绝真罡。
仿佛道经中所描述的一眼万年,少女在绝世陆地神仙的记忆中遨游,庞大浩瀚的武道感悟、对真武玄天剑的经验理解如画卷一样清晰刻在了脑海之中......
脏腑、经脉、骨骼、肌肤,甚至是灵魂,全部得到了尽善尽美的锻造,包括那道本已经崩溃断裂的主脉。
但少女却愈发感到困惑迷惘,进而是毛骨悚然的惊恐,这份记忆会不会令自己变成澹台皓月?变成一个陌生女人?就好像被残魂夺舍附身一般,再也非我?
所幸,纯净自然的生死之气突然迸发,温和柔光闪耀明灭,逐渐平息了熊熊烈日的照射和那道沸腾澎湃的神炁剑意。
又不知过去多久,少女只觉得炽热真罡流动得愈发顺畅,在四肢百骸内暖洋洋的,温暖和煦,但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随心所欲将其转化,爆发出天惊地动的毁灭力量。
往事历历,记忆渐渐恢复。
人生弹指,红颜易逝,倒不见得值得留恋生死......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敫日......
“我不是澹台皓月,我是慕剑璃。”
真元逆冲百会穴,少女终于睁开了她已闭目一年多的秀眸,轻声喃喃着挚爱之人的姓名。
美貌俏丽的言蕙心听到后惊喜万分,从椅子上跃起,惊讶地喊道:“啊!剑璃,你醒了?!”
“姨母。”慕剑璃的声音略显嘶哑,温柔地说道:“让你们担心了。”
言蕙心感动得眼泪夺眶而出,紧紧抱住侄女,泣不成声:“剑璃,你真的醒了......你总算是醒转了,担心死我了......”
“嗯......姨母别哭了......”慕剑璃曾施展玉碎昆罡解开穴道脱身,出剑拦下浮云子,原本抱着必死的决心告诉李秋阳去南疆求不灭圣心诀,只是让他速走避难而已。
她万万没想到会有复苏的一天,心中愧对父母亲人,反而安慰起姨母。
言蕙心哭得更厉害了,只是牢牢抱住慕剑璃,生怕这是一场梦。
不久后,慕南天和夫人闻声赶来,尤其是言清月进屋后绕过言蕙心,也紧紧抱住了女儿,痛哭起来。
这一年多来,她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泪水。
慕剑璃从妈妈和姨母的缝隙中看着如山一般沉默冷峻的父亲,他鬓边的华发似乎又多了不少,英俊的面容也更加削瘦憔悴了一些,但双目关切柔和,丝毫不让抱住自己的两个女人。她的心酸楚涌上鼻梁,情难自禁地也哭了出来。
待情绪平复后,她们尽情互诉思念之情。
慕剑璃低声对亲人们说:“我想去找李秋阳。”
言蕙心闻言后,脸红耳赤,心中暗骂:死小贼,居然把剑璃骗到这般地步,刚醒便要去寻他。
小贼既重情重义,做那种事又......又那样厉害,确实能吸引女人呢......不知他在西域可否顺利。
慕剑璃的话语让言蕙心感到有些尴尬,她知道慕剑璃对李秋阳的感情,自己和那冤家的事情千万不能让剑璃知道。
她轻轻拍着慕剑璃的背,安慰道:“剑璃,你先好好休息一下,等身体恢复了再去吧。”
慕剑璃点了点头,感激地看着言蕙心。
她知道姨母一直很关心自己,也很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会如此激动。
她轻声说道:“谢谢姨母,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言蕙心松开了慕剑璃,看着她的双眼,柔声道:“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让自己再受伤了。”
慕剑璃微微一笑,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