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开元年间,广平县城内住着一位姓陆名万春的读书人,年仅二十出头便已经考中了举人,这年他带着一名书童信心满满前往进京参加会试,结果却是名落孙山,心中满是无奈但也只能灰头土脸地带着书童踏上返乡之路。
这天,主仆二人骑着毛驴来到了一处荒野之地,两人走了一整天,一路上连个客栈或者驿站都没有看见更别说村庄了,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在这不见人烟的郊外连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找不到。
赶了一天的路,陆万春此刻已经是腰酸背痛,既然周围没有村庄或者客栈,索性就随便找个空旷的地方对付一宿,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听到狗吠声后陆万春心中大喜,有狗叫就必然会有人家,于是他连忙一拍毛驴带着书童就朝着狗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就在刚才他十分清晰地听到狗吠声就是从旁边的树林里面传出来的,但是前面杂草丛生根本就没有道路可言,他只能一边摸索,一边缓缓前行。因为当时天色已黑再加上月光无法穿透厚重的树叶,这样无形中又给他增加了不少困难,主仆二人在树林里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突然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溪,小溪的对面就是一小片开阔之地,上面紧密相连地有七八间房子,看上去应该都是一户人家的。
当他走近再看,几间房屋前分别栽着数棵杨树和柳树,院子里面还有一棵挂满黄杏的杏树,杏子已经成熟还没有靠近就已经能够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看到这番场景陆万春不由就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还不等他上前敲门,院子里面的大黄狗见到陌生人来了又开始狂吠起来,不一会儿院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就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媪从里面缓缓走出,老媪看到门外的主仆二人后,问道:“这位公子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陆万春连忙行礼,回道:“我们主仆途经此地因为没有找到客栈,所以想在您家借住一宿,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老媪闻言,笑道:“想要借宿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家主人经常让过路的客人留宿,只是我家这院子实在太小,房间也就这么几个,只怕是容不下你们二位和两头毛驴。”
陆万春闻言连忙恳求道:“老人家您就行行好,给我们行个方便吧!主要是这荒郊野外经常会有野兽出没, 我想您也能看出来,我们二人手无缚鸡之力在外面过夜万一遇上野狼或是其他野兽,恐怕就凶多吉少了。我们只借宿一晚,天一亮就走,即便没有房间也没有关系,只要让我们睡在屋檐下图个平安就行,还请您老进去和你家主人通报一声。”
老媪见二人可怜,便答应他们进去禀报一声,至于能不能留宿就要看他们家主人的意思了,老媪转身进去后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出来,告诉他主人已经答应让他借宿一宿,只不过家里只剩下一个空房间,他的书童恐怕今晚要在院子里面对付一宿了。
陆万春闻言连忙说道:“能有一个容身之所在下就已经感激不尽,实在不敢强求太多。”说完便跟着老妇人走进了院子。院子的四周都是用木桩围成的篱笆院墙,院子的正中间是一间用木头盖成的木屋,老媪要带他们前往的房间正是最东边的一间茅草屋。
陆万春打开房门一看,屋子虽然不大,但好在还算干净整洁,屋子里面有张一人多宽的木板床。老媪将陆万春请进屋内,说道:“今天晚上就委屈公子在这里对付一宿,你也看到了这个房间只能睡下一人,您的这位书童恐怕只能和老驴在院子里的马圈对付一宿。”陆万春说道:“您老真是太客气了,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们就已经十分知足,今晚真的是谢谢您了。”
老媪接着说道:“现在天已经黑了,荒郊野岭也没有个买东西的地方,不知公子今夜到访家里也没有准备多余的饭菜款待二位,还请公子莫要怪罪。”老媪说完,还不等陆万春客套几句,便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
陆万春和书童将毛驴拴好,又喂了些草料,这天晚上月明星稀主仆二人便站在院中欣赏这难得的美景。这户人家的房子与寻常的房屋有些不同,这里所建的房子不知为何都比较矮小,而且每个房屋都不相连,这家主人的房间好像就在他所住的那间茅屋旁边,两间房子中间只隔着一道矮篱,房间内时不时有说笑声从里面传出,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陆万春在屋外听着里面的谈话不知不觉就在院中站了许久,一个轻柔婉转的女子声音说道:“陈家的那个小妮子今天晚上看来是不会来了!”陆万春通过声音判断刚才说话之人应该是位年轻妇人,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
年轻妇人的话音刚落就听“嘎吱”一声房门不知被人推开,接着就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爽朗笑声,女子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可有些太早了吧!你又不是我,怎么就知道小妹今天不来呢?”妇人呵呵一笑,说道:“这不是姐姐想念妹妹嘛,担心你今晚不过来,没想到说曹操,曹操便到了,赶快进屋坐吧!”
这时另外一名妇人说道:“也不知道刘老夫人今天晚上过来不?”
之前的那名年轻妇人回答道:“她肯定会来,像她这么喜欢凑热闹的人,要是不来那才奇怪呢?今天晚上我家来了一位年轻公子借宿,本来想着邀请他过来一起坐坐,就是担心你们几个会害羞?”
年轻女子耻笑道:“你都不害臊我们还怕什么?再说了,我们几位可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是你这乡村小户所能比的?”
妇人听后有些不悦,冷笑道:“哼,你说的没错,我这乡野村妇的脸皮可没有你这大小姐的厚,你的脸皮都快赶上城墙厚了,我们怎么和你比呀!”
就在两人相互拌嘴的时候,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房门再次被人推开,好像又有什么人来了,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二人突然就安静下来,两人连忙起身出门迎接,陆万春在房间内听到几人相互寒暄了几句,随后声音就越来越小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他赶了一天的路早已是精疲力尽,于是便安顿好书童后他便回屋准备休息。
不料才刚刚躺下不久之前的那位老媪便过来找他,说道:“我家主母得知今夜有贵客光临,这不就想着请公子前去说说话,还请公子跟我过去一趟。”陆万春本来就待着无聊,刚才又听到几位名妇人极其妩媚的声音,心里难免会有些想法,而且他也想看看那几位妇人到底相貌如何,于是便点头答应道:“那就有劳老人家前面带路。”
老媪将他带到了一处院子,刚走进院子一股花香就扑面而来,这个院子不算很大,但是里面布置的却非常雅致,各种奇珍异草随处可见,尽管已经是深夜但在皎洁的月光下,院子里面的布置仍然清晰可见。
右手边是三间高大的青砖瓦房,造型古朴典雅,粉墙黛瓦和那高低有序的马头墙很明显它是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各种精美的雕刻随处可见,能够拥有这样的房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家所能居住的起的,这里应该就是老媪口中主人的房间。
左手边是一个小湖,湖中间有一个六角凉亭,顺着长廊走到亭子里面摆着三张矮桌,其中中间的一张是空着的,其他两张桌子旁分别坐在四个容貌较好的美丽妇人,几人不知道聊着什么笑得十分开心。
见到陆万春来后几名妇人连忙起身行礼。
其中一位穿着麻布素衣的妇人缓缓走上前来,尽管看模样已经三十多岁,但却美貌依旧微微一笑,媚态横生,艳丽无比,只见她用手轻轻整理了一下略微褶皱的衣服,行了一个万福后说道:“我家丈夫去世不久,服丧期间暂时住在这荒僻小村,没想到公子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今天陈家妹妹在此设下小宴,我就借花献佛请公子过来小酌几杯。”
看样子这位美丽妇人就是这里的女主人,陆万春连忙作揖还礼道:“小生不才可担不起公子二字,这次进京赴考结果名落孙山,只能灰头土脸地返回家乡,我和书童赶了一天的路结果这一路上竟然都没有碰见一家客栈馆驿,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在下怕遇见豺狼虎豹无奈之下这才冒昧打扰。夫人不仅容我借宿,现在还叫我过来喝酒,小生真的是受宠若惊。”
其他几名妇人也纷纷向陆万春行礼,经过一番简单的客套后几名女子便请他落座,三张桌子只有正当中主席的位置无人,他再三推辞,可奈何主人盛情难却最后只能勉强坐下。亭子里面没有点灯,但在皎洁的月光下四周就像披上了一层银纱,陆万春依旧能够清晰地看清几人的相貌。
右手边的桌子上坐的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太太,衣着华丽光鲜一看就是出自大富之家,老妇人的身旁则坐着另外两名妇人,看相貌应该与房主的年龄相仿,虽说不像老妇人那样一身绫罗绸缎,但二人都属于那种天生丽质的美人,尽管已经到了半老徐娘的岁数,但依旧光彩照人。两名妇人都称呼那位老妇人为刘老夫人。
左手边的那张桌子上坐着一位少女和房屋主人,那位少女身穿碧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看样子年纪不大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美艳绝伦,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就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女一样,美的不可方物,陆万春不禁都多看了两眼。
陆万春本来就十分善谈,落座之后不久就和几位妇人有说有笑地闲聊起来,其他几位妇人倒是表现的十分正常,只有那个身穿碧绿烟衫的女子不知为何总是频频向这边张望,好像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但碍于旁边有人却又不好开口,完全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他心里直犯嘀咕。
陆万春坐在几位美妇人当中,那些妇人尽管表现的十分热情可他却不敢有些许的放纵,坐在那里规规矩矩不敢越过雷池半步。几杯美酒下肚,他只觉得杯中美酒浓郁香醇,入口甘甜,喝下一口顿时给人一种心醉神迷的感觉,他知道这样的美酒指定不是凡品。
这酒的确是醇醪好酒,浓香蜜口,但喝下去后却着实有些上头,只是喝了几杯陆万春就感觉头脑发晕,他担心喝醉后露出丑态便不敢再喝,可几名妇人实在是太热情了,总是频频与他举杯,他也不好拨了几位妇人的好意,只好尽量让自己少喝一点。
酒过三巡,刘老夫人突然说道:“咱们这样鲸吞牛饮在这皓月当空的美丽夜景下实在是太煞风景,不如咱们也效仿那些名流雅士来个行诗令,咱们几个轮流作诗,谁要是做不出来就罚她喝酒,不知道陆公子意下如何?”
还不等陆万春回答其他几位妇人就已经连连附和,陆万春见状也只好表示同意,毕竟吟诗作对这样的小事对他而言简直就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既然大家全都同意,众人便让里面最年长的刘老夫人起个头,刘老夫人好不推辞,思索片刻说道:“曾兆霸图侔翔凤,更符圣道笑冥鸿。红颜老去风流在,每向南阳化赤虹。”刘老夫人念完,众女纷纷鼓掌喝彩,接着一名妇人说道:“下面就让陆公子为咱们作诗一首如何?”其他几名妇人在旁应和,陆万春推辞道:“我怎么可以喧宾夺主呀!于情于理还得是这里的主人先来。”妇人笑道:“非也非也,正所谓客随主便,难道公子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陆万春推脱不掉,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抬头看了看了天上的明月,说道:“一园红杏本无我,满眼夭桃信是谁。犹作广寒花下客,不须胪唱且舒眉。”话音刚落就听一名妇人称赞道:“真是好诗!”坐在他旁边的房主笑道:“公子真是会说笑,我们这些乡野村妇怎么能跟天上的嫦娥仙子相提并论?公子真是折煞我等!”
这时坐在刘老夫人旁边的一名妇人插嘴打趣道:“公子看着一本正经,没想到这嘴却如此会哄人开心就跟抹了蜜似得,莫非公子是看上了那位姐姐,真要是这样今天晚上就让她好好陪你。”此话一出惹得大家哄堂大笑,陆万春顿时羞红了脸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说。
接下来轮到了房主和另外两位妇人作诗,她们三个想了半天也没能作出半首,因此甘愿罚酒一杯。当三人陆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接下来就轮到了那位碧绿烟衫的女子作诗。
女子低头冥思片刻,突然抬头朗读道:“长夜无灯鳞自照,断魂谁伴月为俦。凄凄一树白杨下,埋尽金闺万斛愁。”刚才还欢声笑语的几名妇人听到这诗后顿时就安静下来,纷纷转头看向烟杉少女,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不见,眼神中竟然透出了一丝阴毒。
陆万春将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突然间一股寒意席卷全身,身上的汗毛顿时炸起刚才的醉意瞬间就荡然无存,他连忙环看四周发现这里树影婆娑,院子里面此刻看起显得阴气森森,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陆万春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连忙起身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明日一早在下还得赶路就先行回去休息了。”说完便要离开。
几名妇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同时还不忘责怪那位烟杉少女,道:“陈家小妹你也真是的,大晚上怎么能作如此鬼气森森的诗呀!真是叫人扫兴。”随即转头对陆万春说道:“公子莫要听她胡说,如此良辰美景就陪几位姐姐再喝上几杯,然后回去休息也不迟呀!”
尽管几人一再挽留,可陆万春去意已决坚决要离开,几名妇人见实在留不住便不欢而散了。
回到那间小茅屋后,陆万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合眼少女的诗句就会在脑海中不停回荡,此刻他再回想今晚发生的事情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在这寥无人烟的荒郊野外,什么样的人家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安家,而且家中还都是女眷,之前他还没有注意到,此刻回想这里除了那位老媪外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一个仆人。
陆万春越想越觉得诡异,于是他便打算离开这里,可当他推开房门准备要走的时候却又停下了脚步,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树林他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而且树林里面时不时还会传出一声野兽的叫喊声,留下来又觉得这里太过诡异,一时间进退两难他回到床上也不无心睡觉想着挨到天亮就立马离开。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响了房门,声音很轻,若有似无得。起先陆万春还以为是外面刮风将房门吹动,可那若有似无的声音却再次响起,这次他听得十分真切,确定是有人在敲门,他连忙起身将房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的竟然就是那位烟衫少女。
少女见房门打开,也不行礼,神情慌张地连忙闪身进屋,然后赶紧将房门关上。还不等陆万春开口,少女就急切地说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刚才我不是已经作诗提醒过你了吗,刚才幸亏走的及时要不然你早就没命了,这里堪比龙潭虎穴还要危险,想要活命就赶紧离开这里。”
原本陆万春就觉得这里透着诡异,如今少女在这么一说他顿时就被吓傻了,连忙询问道:“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女也不回答拉着他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来不及和你解释,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离开这里,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陆万春想到书童还在马圈里面休息,想着叫上书童一起离开,不料却被少女一把拉住,她说道:“你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吧!至于你的书童那就看他造化吧!”两人出了门一路向西跑去,一口气跑出二里地,然后转头朝着北方走去,陆万春此时已然没有了主意只能跟在少女的身后茫然逃命。
两人在树林里七转八拐来到一棵梧桐树下,少女长出一口气道:“这里就是我家,只要来到这里你就算是安全了,现在可以歇息了!要是那几个妖怪跟来,我也有办法对付她们。”一路跑来陆万春早已气喘吁吁,听到已经安全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询问道:“这位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要逃呀!”
少女说道:“小女姓陈,名婉柔,那个刘老夫人并非是人,而是在这山里修炼了五百年的野鸡精,至于另外三名妇人也都是这里修炼百年的獾子精,她们专门藏在地上吸食人类的脑髓为生,路过这里的客商还有葬在附近的尸首无一例外都逃不过她们的迫害和欺凌。
好在我生前信佛,平时闲来无事我就会在家中念诵各种经文,其中我最喜还念诵的就是金刚经,可惜红颜薄命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病就带走了我的生命,因为家人知道我喜欢念经诵佛,于是在我死后就请得道高僧亲自为我抄写了一部金刚经为我陪葬,因为有那部开过光的经书保护那些妖怪不敢轻易靠近这里,故而假意跟我结为姐妹,并且百般讨好我,其实就是想趁机盗取我的宝贝。
昨天是我的忌日,家父带来很多我生前喜欢的吃食来祭拜,她们知道后就逼着我将这些东西拿出与她们一起分享。正好碰见公子前来借宿,我于心不忍看着你被她们所害,于是在酒宴中不停向你使眼色,谁承想你竟然视而不见,可见当时你已经被她们的美色所迷惑,居然还作诗夸赞这些害人的妖精,真是可笑至极。我以为你难逃一死,幸好那个野鸡精提出要行诗令,这才让我有机会写诗提醒你,要不然你现在早已成为了她们的盘中之食。”
听到这里陆万春也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妇人都是精怪所化难怪会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居住,而面前的少女竟然是鬼魂,得知真相后陆万春被吓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就在他还想询问些什么的时候,就见树林的深处有几团蓝绿色的鬼火向这边快速飞来。
陈婉柔见状立刻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古朴经书开始高声念诵起来,就在鬼火离他们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时突然停了下来,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在了外面又或许是害怕不敢靠近,总之几团鬼火既不靠近也不离开就在附近晃晃悠悠,不知道过了多久,便随着一声鸡鸣天边缓缓升起一抹鱼肚白,一层红纱轻轻地覆盖在这片树林,鬼火见状这才慢慢退下。
陆万春见到鬼火退去不由长出一口浊气,发抖的双腿再也坚持不住直接瘫软在地,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此时东方已经发白,陈婉柔看着狼狈不堪的陆万春笑道:“你现在算是彻底安全了,等到太阳升起来后你可以返回去看看,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我是鬼魂不能在白天出现,你离开这里后往东走二十里那里有家客栈,还请公子在那里等我一晚,晚上的时候我会去找你,小女有点事情想和公子商量一下。”说完,陈婉柔的身体就渐渐消散不见。
陆万春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中完全走出来,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四周,清晨的树林里通常都会被一层薄雾笼罩到处都是雾蒙蒙的,这里到处都是杂草,只见梧桐树下有一座坟墓,上面还散落着不少纸钱,墓碑上刻着爱女陈婉柔之墓几个大字。
他知道这就是昨晚将他从虎口中救出来的女子之墓,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和枯叶走到墓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对着墓碑说道:“小姐的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于心。”
此刻天已经彻底亮了,他想起书童还在那里没有逃出来,于是他连忙循着昨晚的路找到了那条小溪,顺着小溪一路找到了昨晚的那个地方,可当他来到那片空旷地时整个人都被惊呆了,那里还有什么房屋,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头这里明显就是一处乱葬岗。两头毛驴还拴在旁边的一棵树上,行李则被散落在一旁的杂草丛里。
行李找到了可是书童却不见踪影,他顿感不妙连忙在乱葬岗里四处寻找,最后在一处灌木丛中发现了书童的身影,显然书童没有他这么好运逃过几个妖怪的追杀,此刻书童面部扭曲,双眼圆瞪已经完全没有了气息。
陆万春壮了壮胆子上前仔细查看,发现在书童的头顶有一个龙眼大小的窟窿,里面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突然间想到了陈婉柔对他说过的话,这几个妖怪专门吸食人脑,那个窟窿应该就是它们为了吸食人脑弄出来的。看着书童惨死的模样陆万春只感浑身冰冷,如果昨晚不是遇见了善良的女鬼陈婉柔出手相救,自己的惨状可想而知。
回过神后,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待,连忙拿起行李,骑上毛驴就火速逃离这块是非之地。
他按照陈婉柔所指的方向走了二十多里路,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一家客栈,从昨晚到现在陆万春是光顾着逃命一下眼都没有合过,既然和陈婉柔已经约好在这里见面索性就住了下来。在客栈吃饭的时候,他将昨天晚上的离奇遭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客栈里面的其他客人,那些人听后无不感到震惊,当得知他的书童被几个妖怪所害后客栈老板担心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将他留在客栈里后便立刻跑到衙门报了官。
心神俱疲的他回到房间脑袋一挨枕头就立马睡着了, 到了午夜陈婉柔来到他的梦中,陆万春再三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并且询问仆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婉柔说道:“当然是被那几个妖怪给害死的,她们几个就是靠着吸食人脑来达到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目的。她们不敢前往城中害人,于是就经常在傍晚的时候出来勾引路过此地的客商,不少人贪恋美色结果就成为了她们的食物,好在公子还算是个君子,她们一时无法得手,这才会用酒色来迷惑你。如果你昨晚贪杯喝醉了,那你的下场必定会和其他人一样,幸好公子懂得节制没有贪杯这才能跟着我逃出来。要不然就算我想救你,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陆万春疑惑地问道:“她们害了那么多人,难道就没有人管吗?”
陈婉柔摇头叹息道:“她们可都是修炼了数百年的妖怪,方圆百里都是她们的地盘,在这里她们可以说是只手遮天,而且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从她们手中逃出,故而没有人知道她们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人管了,不过你能活着逃出算是个意外吧!”
“原来如此?”
陈婉柔接着说道:“昨天晚上我冒然将你救下,已经和那些妖怪算是彻底撕破脸皮,我没有办法继续待着那里。我在地府的阴册中查到很多年前你就已经丧偶,既然你未娶,而我也没有嫁人,不如就让我给你做妻子,跟着公子一起回家如何?我希望公子能够将我的骨骸带回老家安葬,不知道公子能不能答应?”
虽说陈婉柔的相貌真的是美艳动人,可毕竟人鬼殊途,而且每次想到她是鬼魂陆万春的心里就会感到莫名的恐慌,他思索片刻说道:“小姐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就算让我做牛做马都不为过,可我就是一介书生,只怕到时候会连累小姐与我受苦,因此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陈婉柔闻言心里明白,对方这是在惧怕自己,毕竟人鬼殊途害怕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只见她沉思良久长叹一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勉强了。不过我得提醒公子一句,这里的客栈掌柜听完公子的事迹后已经跑到衙门报了官,如果不出意外官府肯定会抓你问话,到了衙门关于你那书童死亡的原因你要是解释不清楚,到时候你就当着县太爷的面大声喊出我的名字,兴许能够帮你度过此劫。”
陆万春还想追问,可陈婉柔的身体却渐渐消失,他刚想伸手去抓,结果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就从梦中醒来。第二天清晨,果然如陈婉柔所料想的那样陆万春被几名衙役带到了县衙,这里的县令根本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他怀疑这就是一起凶杀案,杀害书童的凶手就是陆万春,为了逃脱惩罚故而将这一切全部推到了鬼怪身上。
陆万春在堂上大喊冤枉,就在县令准备对他用刑的时候,被逼无奈他只能大声喊道:“陈婉柔小姐,你快点出来给我做个证呀!要不然我可就要被冤死了!”
当县令听到陈婉柔这三个字的时候明显身体一颤,接着便喝令退堂并且让人将他带到后衙。
陆万春来到后衙,县令死死地盯着他问道:“陈婉柔是我的女儿,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你个外乡人如何知道她的名字?刚才你在堂下大声呼喊,让她出来为你做证又是何意?”
陆万春随即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详细地讲述了一遍,尤其是对于陈婉柔的衣着相貌尽可能地不漏掉任何一处细节。果然县令听后潸然泪下,因为陆万春所描述的那个少女与他过世的女儿几乎一模一样,县令泣不成声地说道:“公子所说得女子与我女儿一模一样,她生前吃斋念佛,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抄写诵读各种佛经,为此我还经常责怪她,没想到这些佛法竟然还能对付鬼怪,今天要不是有幸遇见公子,在下还不知道女儿死后竟然还等不到安宁,还要被可恶的精怪欺凌,而我这个当父亲的竟然浑然不知。”
原来县令乃是赣州人,因为路途遥远无法送女儿回乡安葬,可为了让女儿能够入土为安,于是就将女儿的尸骨暂时安葬在那里,想着将来任期满后在将女儿迁移回故乡,谁承想那里竟然会有妖邪作祟。
如今县令也不再怀疑是陆万春是杀害书童的凶手,他命人将书童的尸体收殓回来,毕竟怪力乱神这样的事太过诡异,县令为了避免麻烦就将书童之死按照暴病身亡上报知府。
县令已经知道了女儿的遭遇,第二天他就找来高僧将女儿的棺椁寄存在佛寺里面,免得她再被那些害人的妖怪欺凌,而陆万春也顺利回家。
回家之后,陆万春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年近五旬的母亲竟然怀有了身孕,而且再过一个月就到了预产期。
就在临近母亲预产期的一天晚上,陆万春又在梦中见到了陈婉柔,陈婉柔十分开心地告诉他道:“虽然你不愿娶我为妻,但你我之间终是有缘,既然无法做夫妻,那就让我们做兄妹好了。”
陆万春闻言不解地询问道:“请恕在下愚笨,刚才小姐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我怎么可能做兄妹呀?”
陈婉柔笑着解释道:“你母亲不是怀有身孕了吗?阎王让我投胎到你家,你说咱们是不是很有缘,将来你可要好好照顾我这个妹妹呀!”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嘈杂声将陆万春惊醒,跑出房间一问才知道原来母亲即将要分娩。
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传出,接生婆从卧房里面跑出来,笑容满面地对陆家父子说道:“恭喜陆老爷,喜得千金。”
陆万春知道这位妹妹是陈婉柔的转世,于是就将自己险些葬身妖腹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爹娘。陆老爷和夫人听后啧啧称奇,觉得这位陈家小姐真是他们家的命中贵人,于是就为女儿取名为陆怀柔,寓意怀念婉柔的意思。
十几年后,陆家二老相继去世,当时的陆万春已经再娶继室,他与妻子悉心扶养妹妹直到成人出嫁。
陆万春的这个妹妹长得美若天仙,相貌竟然也与当年的陈婉柔有七八分相像。
路怀柔及笄之年后,陆万春将她许配了当地享有盛名的徐家公子为妻,徐家世代都是读书人,而这位徐家公子更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是当地数一数二的俊才。
这十几年里陆万春前前后后有参加过好几次科举,结果却是屡屡落榜,直到五十岁依旧没有考中进士。他一心科举,将全部心思都放在读书上,导致家中产业无人照料以至于家道渐渐衰败,而妹妹路怀柔的丈夫却是过五关斩六将一举高中,由于在殿试中表现优异被任命为淮州知府,陆万春晚年的时候妹妹一家经常会资助哥哥。
至于山中的那些精怪,陆万春离开那里不久,县令就请来数位法术高强的奇能异士,经过数月的围捕最终将那些精怪逐一消灭,还给当地百姓一片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