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间的山阳县住着一户姓王的大户人家,只因为一家之主的王韩忠在外地行商的时候不幸遇上了一伙劫道的亡命之徒,这伙人不光抢了货物,还将王韩忠和几名随从全部残忍杀害,王家为此赔偿了随从家属一大笔的银子,从那之后王家就一蹶不振。王韩忠死后,他的妻子也因伤心过度没过多久也就是香消玉殒。王家就此只剩了独子王喆一人在世,好在王喆之前考取了一个秀才的头衔,平日里在书院里当个教书先生这才勉强可以生活。
这一天,王喆和往常一样读书到深夜,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咚咚’的叩窗的声音,王喆纳闷三更半夜会是谁呢?这时一个压得很低的声音在窗外说道:“王公子,快点开门,在下有一事相告。”
王喆心中虽然疑惑不已,可他还是起身向房门走去,不料刚一打开门就见一个老者闪身进屋。老者站定后,轻声说道:“王公子,你是否还记得老朽,难道公子已经忘了吗?公子小的时候老朽还抱过你呢?”
王喆仔细一看,来人竟然是张府的老管家福伯,他刚要开口叫人,就见福伯伸手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将头探出门外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屋外没人后,紧接着又将屋内的门窗全部关死后,神神秘秘地说道:“老朽今日前来乃是受夫人所托,夫人让我转告你,三日后的亥时到张府后门,然后轻叩院门三长两短为号,到时候自然就会有人开门。夫人想见你一面,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给你,她想帮你尽快将聘礼下了,好让你早日娶小姐过门,以免夜长梦多.......”
原来在王家最辉煌的时候,曾经与城西的茶庄老板张万财订下了一门娃娃亲。如今张家小姐张巧儿已是碧玉之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只因王家家道中落,王喆实在没有能力下聘礼,所以两家的婚事一直拖到了现在。就在前不久张万财放出话说,要是王家再不下聘礼,他们张家就要退婚。
如今的王喆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富家少爷,靠着教书先生挣的那点银子养活自己都很费劲,更别说拿出像样的聘礼了。好在他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自从家道中落之后对于这桩婚事他就没有再抱有任何希望,可现在张家夫人竟然要帮助自己,这让他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可福伯也不和他多解释,说完就从后背取下一个包裹递了过去说道:“这里面是一件上好的衣服,你快穿上试试,这件衣服可是大小姐一针一线熬了好几个晚上才为公子缝制好的。”听到这话一股久违的暖流从王喆心底升起。
张福看了一眼王喆的鞋子说道:“你的鞋子实在太旧了,多少和这件衣服有些不配,这样吧!就让老朽现在帮公子量一个尺码,然后找个鞋匠连夜帮你做一双,然后再给你送过来。”
王喆对此感激涕零道:“那就麻烦福伯您了。”福伯笑了笑说道:“这都是老朽该做的,公子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有一事老朽需要提醒一下公子,这件事千万不要对外声张,以免多生事端,切记。”说完,便起身出门,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三天的时间转瞬即过,这天晚上,天上下着蒙蒙细雨,王喆早已穿戴完毕,只不过迟迟不见福伯过来送鞋,可眼瞅着就要到亥时了,无奈之下王喆只能穿上自己的那双旧鞋,撑着一把油纸伞急匆匆地赶往城西张家。
绕道张家后门,王喆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暗号轻轻叩响院门‘当......当......当......当当’随着叩门声响起,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开门的是一个青衣小哥,低声说道:“这位应该就是王公子吧!夫人和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快随我来。”
青衣小哥带着王喆在花园里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了一处非常偏僻的小阁楼前停下。只见小哥击掌三下,从阁楼里面又出来一名丫鬟将王喆领了进去。
在王家没有出事之前王喆来过张家,可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今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非常的陌生。刚进屋内就看见一位体态端着的富贵女人端坐在堂内,王喆心想这位一定就是张夫人于是连忙上前行礼。张夫人上前将其扶起,微笑着说道:“我们已经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了,这要是在街上碰见我都不敢认你了。”
两人坐定聊了几句家长里短的闲话后,张夫人拿出一个包裹随即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大堆的银元宝和十几件金银首饰,张夫人将其推到王喆面前说道:“贤婿,这些东西是我和巧儿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全部私房钱,你都拿去,回去之后赶紧过来下聘礼。”王喆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丈母娘早已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张夫人交代完后,转身对里屋说道:“女儿,你也出来见见未来的夫君吧!”里面应了一声,最后就看见一只白皙的玉手撩开帘栊,紧接着一位身穿紫色罗裙的少女从屋内缓缓走出,女子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材苗条,体态婀娜。真的是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犹如那画中仙子一般。王喆不禁看到有些发呆。
张小姐缓缓来到呆若木鸡的王喆身前行了一个万福礼后,柔声说道:“巧儿,见过王公子……”说完便害羞地垂下了头。
王喆和张巧儿只是在小的时候见过面,自从家道中落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长大成人之后还是第一次相见,他只觉得张小姐美的不可方物,让人有种想要怜爱的冲动,张夫人似乎想让他们单独相处一会,于是便悄悄地先退了出去。
两人在屋内说了一些相互爱慕的情话之后,张小姐看了一眼王喆的脚下,羞涩地说道:“王郎,你的鞋太旧了,前些日子福伯给你做了一双新鞋放到我这里了,今天你就穿着回去吧!”说完张小姐便从闺房中取出一双崭新的布靴。
王喆换上新靴子,便将旧鞋随手丢在了边,美滋滋地背上张夫人送给他的包裹和张巧儿依依惜别。下楼之后却没有看见张夫人和丫鬟,他也不敢声张,就想着按照来时的路再次从后门离开,不曾想当他来到后门的时候却发现后门不知道的被谁给锁上了,无奈之下王喆只能爬上旁边的一个大树,然后翻墙而走。当他刚刚落地的时候,不巧一个打更人刚好路过,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王喆一路小跑回到家中,回去之后他便倒头就睡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张家下聘礼。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次日天还没有大亮,他就被一阵急促却猛烈的敲门声惊醒。睡眼朦胧的他刚将门打开,一群衙役就一拥而入,进屋二话不说就开始翻箱倒柜四处搜查。这时一个人走到王喆面前,道:“官爷,就是他!小人昨夜打更的时候路过张家,看见他慌慌张张地在从张家后院翻墙出来,然后急冲冲地跑了。”
为首的铺头问道:“晚上天黑你不会看错吧!”
“怎么可能看错,当时他从墙上跳下来时离我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小的绝对不会看错。”那人拍着胸脯说道.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从王喆的卧房里搜出一个包裹里面装着许多银元宝和十几件金银首饰。捕头见状对着不明所以的王喆厉声喝道:“王喆,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何话要说?来人将他抓起来,带走!”说完,几名衙役直接将王喆五花大绑,在前往衙门的路上王喆不停地大喊冤枉:“官爷,冤枉呀!那些东西都是张夫人赠送给我的。”
山阳县县令刘志昌因年事已高上面批准他告老还乡,这几天正在等待新县令上任后交接完工作就可返乡,没曾想最后几天了竟然又接到了一个大案,大堂外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已经将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县令上堂之后将惊堂木狠狠地往公案上一拍,大声喝道:“大胆王喆,枉你还是个读书人竟然干出这等恶事,昨天晚上你潜入张员外家行窃、杀人、放火,你可知罪?”
此话一出王喆顿时犹如雷击,当即跪倒在地哭诉道:“大人冤枉呀!昨天小民的确去过张府,可那是张夫人委托老管家福伯通知我去的,那些银两和首饰也是张夫人赠送给我用来下聘礼的,这些事张家小姐也知道。”
刘县令闻言立马传来福伯,福伯此时脸上缠满了绷带,脸上有多处烧伤的痕迹,他上堂之后一口否认自己曾给王喆传信的事情,并且十分肯定地说:“昨天晚上有人趁着雨夜偷偷潜入自家老爷的书房行窃,不料被老爷发现后那人竟然将老爷打晕,可能是因为老爷已经认出了行窃之人,那人就打算杀人灭口在书房里放了一把火,老爷不幸被大火活活烧死。事后,府内的下人在后院发现了一把油纸伞,有人认出那是王喆之物,而且前不久老爷刚刚放出话要与王家退婚,王喆对此心怀不满,所以杀人凶手一定是他。”
王喆越听越是心惊,越想越觉得这件事透着一丝怪异,可此时他也顾不得去想其他,他突然想到张夫人和张巧儿对自己非常不错,应该可以为他说上一句公道话,于是他连忙说道:“大人,小民要求张家夫人和小姐上堂为我作证。”
刘县令冷笑道:“事到如今居然还不死心,好吧,本官依你,到时候看你还如何狡辩?不一会,张夫人和张巧儿的娇子来了,从里面缓缓走出两个身戴重孝的女子。她们来到堂前跪下。其中一位妇人哽咽地说道:“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孤儿寡母主持公道呀!”
王喆回头一看后背顿时升起一股寒意,冷汗不禁从额头滑落,原来,眼前的夫人和小姐并非他昨天晚上见过的夫人和小姐......如果她们是真正的张夫人和张巧儿,那自己昨天晚上见到的又是何人?
如今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王喆,纵使他真的清白此时也是百口莫辩,最后在严刑这下只能“认罪画押。”刘县令将王喆打入死牢,只需等到秋后问斩即可。刘县令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自己离任之前竟然还能破获一桩大案,这也算是为自己的仕途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过了没几天,新县令方雉儒到任山阳县,刘县令在和方雉儒交接公务的时候无意中提到了王喆的案子。起初方雉儒只是觉得这个案子有些意思,可是当他细问之后却发现这个案子里面还存在众多的疑点。先不说王喆一介文弱书生为什么会做出此等杀人纵火的事情?即使他真的打算杀人放火,为什么要选择在雨夜里纵火呢?还有一个疑点就是那把作为证据的雨伞,那个罪犯在行凶的时候会带一把雨伞,而且事后还会将雨伞遗落在张家呢?
面对如此多的疑点方雉儒决定夜审王喆,王喆见新任县令要重新审理此案,不禁涕泪交加,他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芳雉儒听后命文书将此一一记录下来,为了辨别事情的真伪,芳雉儒决定亲自去一趟命案现场一探究竟。
芳雉儒带了几名衙役来到张府,没未走进张府就听见里面传出阵阵哀嚎。张员外的棺木就停放在堂前,张夫人和女儿在一旁哭泣不止。芳雉儒在老管家的陪同下在张府里面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张员外的书房。此时的书房已经被大火烧的是一片狼藉,一股浓烈的焦味扑鼻而来。这时福伯在一旁说道:“老县令吩咐过让我们保留好现场,所以书房一直没有打扫。那天老爷就坐在窗前看书,谁承想......”说着,便有几滴眼泪滑落。
方雉儒在书房里来来回回看了很久,临走时说道:“你们可以找人将这里打扫了。”说完便回到了衙门。
之后的几天方雉儒也没有闲着,他四处走访发现张员外的茶庄生意最近几年一直不太好,而且还欠下了许多外债,除此以外他还在钱庄里查到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就在一个月前张员外将十万两银子全部拨到了邻县一个名叫吴大牛的人的户头上。
这一天,方雉儒正在衙门里面和老县令交谈,外面突然有人禀报说是张府的老管家有要事求见。方雉儒连忙命人将老管家带了进来,老管家一见到方雉儒后连忙说道:“大人,我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昨天我在打扫书房的时候,在窗台上面发现了一个暗红色的脚印。而且还在外面的花丛里找到了一双旧鞋。我怀疑这双鞋就是那天晚上王喆不小心遗落在花园里的,请大人明查!”说完,就见老管家从怀里掏出了一双血迹斑斑的旧布鞋。
方雉儒接过布鞋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带着一队人马再次来到张府的书房。此时的书房已经被人打扫过了,只是四周的墙壁上被大火烧得焦黑还没有来得及粉刷。张福带着方雉儒来到窗前,指着上面的一个鲜红的血色脚印说道:“大人请看,就是这个。”方雉儒将布鞋放在上面,竟然分毫不差,他转身来到书房的一面侧墙看了许久,然后用手在上面来回敲击,众人看的是一头雾水,突然方雉儒停止敲击,指着墙面说道:“来人,将这里给本官拆了。”
几门衙役立马上找来工具,三下五除二就将墙壁凿开了一个窟窿,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墙壁后面竟然别有洞天,后面竟然是一间密室。方雉儒对着里面喊道:“张员外,出来吧!再不出来我可就真的要在这里放一把火了,到时候假死可就变成了真死了。”
过了许久,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刚被大火烧死的张员外,只不过此时的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止,十分不甘心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还没有死的?并且还能找到我的藏身之处?”
方雉儒笑着说道:“其实你安排的已经算的上是天衣无缝,王喆已经是在劫难逃。虽然我明知道这个案子有很多疑点,但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突破口,于是就对王喆一审再审,俗话说:做贼心虚。我怎么做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心慌,一旦你们方寸大乱之后必然会露出马脚。没想到竟然真的让我等到了。今天老管家找我说是在窗台上发现了一个血脚印,可我记得清清楚楚上次我在书房察看的时候,并没有在窗台发现任何痕迹,刚才我也看过那个脚印,脚印是覆盖在焦黑的墙面之上,这就说明这个脚印是被人事后故意踩上去的,而王喆此时还在大牢之中,所以这个人必然不会是他。”说完,方雉儒扭头看向身后的老管家,老管家此时早已瘫软在地,哀声说道:“老爷,都是我害了你。”
方雉儒继续说道:“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的这个书房有些古怪,从外面看着挺大,可是屋内的空间明显小了很多。之后的几天我查了一下你的底细,发现最近两年你的茶庄生意十分不好,而且你还在外面欠下了巨债,就在一个月前你将十万两银子全部转移到了一个叫吴大牛的人的名下。我派人去邻县查过,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由此我便断定这一切都是你自编自导的一处戏,目的就是等一切都平息之后举家搬迁,然后逃避巨额债务。你诈死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假借婚事为诱饵陷害王喆,有一件事我始终没有想明白,王喆那天晚上见到的张夫人和张小姐到底是谁?”
张员外干笑两声道:“对付那个小子太容易了,我只花了一百两银子从青楼里面找了一个老妈子和一个妓女冒充就可以了。”
方雉儒无奈地摇了摇头感叹道:“都是贪心惹得祸,王喆因为贪心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你这回真的是,害人者终害己,恐怕你这次真的要家破人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