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给我留的钥匙是挨揍?”
云无心柳眉倒竖,一下下戳着云皎肩膀谴责她,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人家都记吃不记打,你记打不记吃,记不住我对你的好!
光记住我揍你那几下?是不是天天扳着手指头算什么时候能打过我?”
“师父别念了。”
云皎头疼地捂住耳朵,
“我也不确定,刚才你揪我耳朵,我眼前一下子闪现那些画面。”
“现在呢?”云无心左右开弓拎着她耳朵,把云皎揪得像一只大耳鼠。
云皎闭眼睁眼,反复几次,摇头,建议,
“没感觉。要不你掐指算算,选个日子再打?”
云无心嗤笑,
“打你就打你,还用挑日子。不过你说的也对,兴许还有什么触发条件。”
“唉——”
云皎一声长叹,整个人都颓了下去,沮丧地蹲在路边,抱着膝盖出神。
完全不似面对下属时气定神闲,也不像忽悠玄学世家时稳若泰山,在云无心面前,褪尽光环,洗尽铅华,情绪尽显,周身仿佛笼罩一层淡淡的灰雾,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迷茫地注视着影子,声音缥缈无助,
“怎么办呀,师父。”
云无心知道,她不是真的在问她办法,而是在寻找慰藉。
站立的影子和她一样缩成一团,云无心蹲在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抱膝,碰了下她肩膀,
“别急,总有办法的。”
“可是好累啊,我每天都在表演我自己。”
云皎烦躁地把头发抓乱,神色厌恶,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过去的我,再去表演成他们期待中的样子。”
她甚至有一种割裂感,现在的云皎和大家口中的云皎不是一个人,于是,称呼被她分成了“我”和“她”。
“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追随她,以前她叱咤风云,无所不能,可我没有她那样的能力,也给不了他们相应的利益。”
她想到狼牙,他是最了解自己底细的人,知道她失忆,知道她没有灵力。
她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甘愿俯首称臣,一开始就把蔷薇会所有情况事无巨细地告诉她。
云皎故意豪掷千金,他只口头抱怨几句。
按照她的逻辑,这种情况下,应该在一见面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了结她,再把她的死嫁祸给敌对势力,趁机扫除异己。
利用愤怒和仇恨,带领部下同仇敌忾,借机扩张势力,完成权力更替。
新首领能给大家带来更丰富的资源,在足够的利益驱使下,旧首领的死因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可是狼牙的行事作风完全不符合她预设的逻辑,云皎稳坐蔷薇会第一把交椅,属下眼中的崇拜毫不作伪。
年纪大点的像米勒还稳重些,年轻的珊瑚、银鱼、朱红眼中的狂热烫得她心惊。
来到京城后,这种困惑更甚,乔玉峦、段昭、温暖、乔远翠......围着她嘘寒问暖,争先恐后约她去家里吃饭。
她借口忙碌,避免和大家寒暄。
云皎苦恼地皱眉,
“我想不通,也不知道该拿什么交换。”
云无心揽住她肩膀,心下了然。
云皎现在的状态和当年被她领回家时一样,没经历过社会化的人情历练,无法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她闭关前还特意嘱咐她,不必窝在青峰山给她护法,让她多接触社会,融入社会,哪怕不喜欢,也先去了解,大不了抽身离开。
她有节奏地拍打云皎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娓娓道来,
“我明白,小宝是个好孩子,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利益固然重要,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靠利益收买捆绑。
他们对你好,一方面是我们小宝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另一方面,是你慧眼识珠,结交了一群有情有义的朋友。
如果非要用利益交换解释,你现在困扰无法给他们更多,其实以前的你早就给过了。”
“给过什么?”
“别人我不清楚,就说乔远翠,她能在玄学界崭露头角多亏了你呀。
玄学界有的人思维像没开化一样,年轻的女玄医还没有平庸的老头子吃得开。
哪怕她的觉醒能力就是疗愈、就读于名牌医科大学、体能在平均线以上,也没有小队愿意录用女队医。
是你力排众议,把她招进联盟,还向我借了许多孤本医书供她研习。”
想起过往,云无心忍俊不禁,
“我记得当初她退队休学要结婚生孩子,你表面宽容祝福,转头跑我这,跳着脚骂了大半夜。
上一次你这么怒其不争,还是气小江姑娘。”
云无心头一仰,嘴一撇,学着她语气,
“‘狗屎糊了脑子,不就是风吹了点日头晒了点,多跑跑跳跳壮了点,她居然嫌弃影响颜值就不干了!钱哎,有钱都不赚!有钱还用看她那个死爹的脸色,这点账都算不明白,脑子里有泡!’
她学得惟妙惟肖,云皎年少时不会隐藏情绪,骂人连珠炮一样。
听得云皎扑哧一乐,不服气,
“我就这样?”
“可不就这样。在外面是冷酷小孩姐,在我这是撒泼打滚小赖皮。”
云无心点了点她眉心,
“朋友就是你欠我一点,我欠你一点,互相帮助,一来二去,就有了交情。
如果你觉得伪装让你困扰,那就卸下面具做自己,这时候弃你而去的人不值得难过。
能走到一起的朋友,从不怕再相处一遍。”
“我找回记忆,不止因为这个。”
云皎语气失落。
分开的这段时间,云无心想通了,身为师父要更快走出阴影,才能成为徒弟的引路人。
她正想找机会和她谈谈,
“那就从头再来,我不介意再教一次徒弟,难道你没勇气再学一遍?”
“当然有!”云皎眼神一亮,还可以这样,“可是......”
“没有可是,二十多岁,正是打拼的年纪!”
云无心沉重地拍着她肩膀。
云皎还是不放心,“可是我无法吐纳灵气,觉醒能力不是靠灵力施用吗?”
“别人或许有这个困扰,你嘛,我觉得未必。”
云无心翻遍古籍,大胆设想。
灵气是觉醒者的能源,在体内转化为灵力,灵力变成各自的觉醒能力再为己所用。
即使觉醒能力五花八门,总能对应到相应的元素,所以吸收灵气时主要吸收相生和对应的元素。
但云皎的本命觉醒能力是自然之力,天生的全元素觉醒者。
金木水火土阴阳,都可为其所用。
她全盛时期,晒太阳晒月亮都能修炼。
“不管能不能吸收到灵脉里,只要能为我所用不就行了。这只是我的初步猜想,还有待验证。”
云无心一把将她从地上薅起来,
“走,今日事今日毕。”
云皎晕晕乎乎地跟着她走,
“我们接下来要干啥?”
“去找鸡毛掸子?”
“我怀疑你就是找机会揍我。”
“不服憋着。”
“我说傅家的事,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要告诉局里吗?”
看云无心的架势,不像要上报的样子。
云无心眼神一冷,志在必得,
“我会上报。不过,先收集足够的证据,凌局长必然把这条线索交给我们。
到时候山海行动论功行赏,就是你的功绩了,看谁还敢说你这个副局长是花瓶!
放心,为师助你。”
她虽然爱护徒弟,但从不排斥让云皎面对风雨。
“师父......”
云皎眼眶泛红,心中暖流涌动,靠在她肩膀。
“乖啦。”云无心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处处为自己打算,云皎用心去看,她和636的人应该不一样,她决定相信过去的自己。
云无心是刻在记忆防线的名字。
云无心器宇轩昂地走在前面,云皎闲庭信步跟在身后,突然开口,
“我遇见我前夫了。”
云无心脚下踉跄,缓缓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