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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瞬间,陈庆完全不想管这桩婚事了。

命运已经完全被改变,英布和吴敏有缘无分,自该分道扬镳。

但他又实在不甘心。

英布是个没脑子的货,还有点不安分的小心思。

这样的人非常容易被利用——项羽用他攻城掠地,刘邦用他联汉抗楚,吴敏兄长的儿子吴回谎称要与走投无路的他一起逃亡,然后借英布的项上人头,换来了长沙王吴氏的世代荣华。

他明明是我先发现的,为什么不能为我所用?

吴氏和秦国朝廷有灭门之仇,而我又救了吴敏母女的性命。

撮合他们结为夫妻,将来起事的时候英布于情于理都得站在我这边。

“侯爷且勿动怒。”

“您要给小女寻一门姻缘乃是天大的好事,可……总得先让我们见他一面吧?”

毛萍和吴敏从看守那里听来的闲言碎语中,对英布极尽嫉妒和挖苦。

早些年就是那作奸犯科之辈,被官府缉拿沦落为刑徒。

后来想方设法逃了出去,又重操旧业,召集一帮水匪落草为寇,干的是那杀人越货的伤天害理之事。

最后不知道走了哪门子狗屎运,巴结上了雷侯和他的侄儿,出海跑了一趟,立刻青云直上,还被封了个镇海将军。

官与贼向来势不两立。

黑冰台的人见到英布这等草寇如今风生水起,嘴里当然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英将军,还请入内一叙。”

陈庆回头冲外面喊道。

片刻后,长相粗犷潦草,络腮胡须的英布昂首挺胸走进来。

“侯爷,您叫我?”

他的目光飞快地在毛萍、吴敏二人扫过,然后默然垂首。

还行,姑娘确实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岳母端庄文雅秀丽贤淑,也是一副饱读诗书的名门贵妇气质。

可算是把英家的门庭改换过来了。

往后某家的儿孙也是诗书传家的士人,不会比韩小郎君差到哪儿去。

“嗤。”

吴敏目不转睛地盯着英布额头上被掩盖的刺印,发出不屑地冷笑。

毛萍扯了扯她的衣袖,用眼神示意道:女儿,雷侯的脸色很难看了,你别再触怒他啦!

“吴姑娘,本侯再问你一遍,镇海将军英布相貌堂堂、勇武盖世。”

“他可配得上你?”

陈庆沉声问道。

吴敏性格泼辣,断然反问道:“吴氏乃吴国王室之后,八世祖曾任职楚国司马之职,世代官宦。”

“不知英将军祖上出身何处?”

英布愣了下,吞吞吐吐地回答:“据某家所知,英氏祖上为皋陶后裔,受封于英国(先周时期的诸侯国之一,十分弱小)。”

吴敏讥讽道:“英将军好记性,追溯到八百年之前去了。”

“不知祖上可有能臣贤士?”

英布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说道:“没有,某家祖上都是布衣之身。”

吴敏得意洋洋,如同打了胜仗一样。

正要乘胜追击的时候,陈庆黑着脸开口:“吴姑娘,你先听我一言。”

毛萍马上接话:“侯爷请说。”

陈庆怒火中烧,左右巡视了一圈,从灶膛里捡了根未烧完的木棍走向墙边。

“吴氏,芳龄几何?”

“身高几许?”

吴敏本来不想回答,可性子要强,不肯落于下风,于是如实告知。

陈庆问完之后,又侧过头去询问英布。

很快,一张男女条件对比图就出现在墙上。

吴敏的出身一栏洋洋洒洒写了上百字,陈庆蹲下身差点写到墙角才勉强完成。

之后双方的才学,吴敏又是口若悬河,让陈庆烦不胜烦。

“雷侯,现在你该明白了吧?”

吴敏望着自己这边半面墙都被炭迹涂黑,优越感溢于言表。

英布则垂头丧气,只恨一时鬼迷心窍,居然跑来自取其辱。

陈庆晃了晃手中的木棍。

“吴姑娘,本侯不明白。”

“雕虫小技而已,糊弄得了外人,还能骗得过我?”

他敲击着墙壁:“吴家因谋反而被抄没家财,故此你们母女身无分文、贫无立锥之地,本侯说的没错吧?”

“相反,英将军刚得了陛下的封赏,有田五十顷、金币一万、丝绸千匹、宝物十箱。”

“放在哪里他都是一方豪富。”

“你二人的家境简直判若云泥,吴姑娘又非不识字,怎能视而不见?”

吴敏急切地要开口,却被毛萍一把捂住了嘴。

不能提!

再提吴家昔日的辉煌,你我哪还有命在!

陈庆又接着说道:“英将军以一身勇力立下不世功业,受封镇海将军,爵级左更。”

“令尊说破天不过是个县令而已,拿什么跟他比?”

“吴姑娘别着急辩解,按照你的说法,吴国都覆灭两百多年了,你八世祖距今也作古近百年。”

“老惦记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不嫌臊得慌吗?”

吴敏情急地喝道:“不许你侮辱先父!”

陈庆冷冷一笑,丢掉了手中的木棍。

“吴姑娘,你当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爹既是朝廷任命的县令,又是草莽游侠交口称赞的番君。”

“你世叔梅鋗统兵三千,与令尊互相倚重。”

“方圆数百里之内,吴家可谓一手遮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得了吧!”

他摆了摆手:“还活在旧梦里呢!”

“如今你是朝廷的阶下囚,生死危在旦夕。”

“你把自己夸得天花乱坠,怎么从来不提此事?”

吴敏怒目而视:“我又从来没隐瞒过,这也算错吗?”

陈庆目光充满讥嘲之色:“英布家财万贯,你就说钱财乃身外之物。”

“英布功成名就,你就说他出身卑微。”

“英布有横扫千军之勇,你就说他目不识丁。”

“反正你总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贬低对方,抬高自己。”

“吴姑娘,本侯知道此处居所条件简陋。但屋里没有镜子,难道你还没有尿吗?”

“憋足了劲好好撒一泡,仔细照照你自己。”

吴英险些气得晕厥过去:“你说什么?!”

陈庆懒得理会她,转头去问英布:“本侯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该交给你了。”

“英布,你若是还有心与她成就这段命里的姻缘,本侯就放她一马。”

“否则……”

他笑容冷冽地看向吴敏:“不想便宜了出身微末之辈是吧?”

“本侯成全你!”

“来人,取绣花针来。”

“给她缝上!”

“再让内务府送些铆钉过来,给她钉紧。”

“最后用水泥浇灌,给她糊死!”

毛萍、吴敏、英布以及门外的两名看守同时愣在原地,猜不出陈庆到底要干什么。

“侯爷,小人现在去传信?”

“速去速回!”

陈庆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让‘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否则吴敏又怎么会以为凭借吴国王室后裔的身份,就能在英布面前高高在上、作威作福。

陈胜、吴广、英布等人都是吃了出身的亏。

别人揭竿而起,谋士武将争相来投。

他们揭竿而起,召集来的都是平民百姓,连个识字的人都不好找。

出身在这个年代实在太过重要,时常让陈庆觉得义愤难平。

“侯爷不要!”

“小女嫁了!”

毛萍见状焦急地喝阻。

陈庆脱口道:“现在后悔,不嫌晚了吗?”

“英将军乃是万中无一的当世豪杰,尔等这般辱没他,死不足惜!”

吴敏咬着下唇说:“不过一死而已,你当我们怕吗?”

毛萍冲着她不停地摇头,然后朝着英布连连作揖:“英将军,小女自幼娇生惯养。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我等沦落至此,已不求其他。”

“求您点个头,让敏儿追随左右,给您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给她一条活路吧。”

说完,毛萍泫然欲泣,双腿一软准备跪下。

“老夫人不可。”

英布一时心软,三两步冲向前搀扶住她。

“求您了。”

“敏儿不懂事,你打她骂她都不要紧。只求将军不要下手太重,坏了她的性命。”

“给她留一口剩饭果腹,一件粗衣御寒,妾身感激不尽。”

英布受不得她的哀求,先前坚定的信念逐渐动摇。

陈庆则嗤之以鼻。

你早干嘛去啦?

这会儿不心疼你女儿了?

不怕她嫁给粗鄙不文之辈了?

“母亲……”

“住口!”

吴敏的话刚出口就被毛萍打断。

她用眼神告诉对方:你猜错了,并非吴家有什么隐秘,或者什么值得朝廷重视的价值。

雷侯只是想把你当做礼物赏赐下属,仅此而已。

“英布。”

陈庆投去询问的眼神。

“吴姑娘,你可愿来某家府中?”

英布记恨她之前趾高气扬的态度,耍了个小心眼,语气硬邦邦地说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妾身替她答应了。”

毛萍抢先答道。

“夫人,英将军可没说明媒正娶。”

陈庆玩味地提醒道。

毛萍怔了下,卑微地笑着说:“无妨的。”

陈庆挠着耳后:“这还差不多。”

他斜瞥着犹自不甘认命的吴敏:“过几日英将军就来接你过门,恭喜,吴姑娘你有福了。”

“如今离英将军名扬天下仅隔一线之遥,他日你想进英府的大门,怕是痴心妄想。”

“咱们走!”

吴敏在母亲严厉的眼神制止下,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敏儿,认命吧!”

“咱们娘俩能活一个算一个,尔后你可千万别耍性子了!”

毛萍悲切地伤心大哭,泪流满面。

“母亲。”

吴敏心乱如麻,神情惶然。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兄长受先父的嘱托,一直暗中与六国余孽勾连,意图蚕食瓦解朝廷的统治根基。

再怎么说,她也知晓一点隐秘之事,对朝廷绝对是有利用价值的!

雷侯却把我当成了寻常女子,随意赠给了手下……

庭院外。

陈庆面色冷峻,脚步匆匆。

“英布,你看上她了?”

“没有,她瞧不起某家的出身!”

说起此事英布就郁愤难平,随后又释然道:“若非不忍见她们母女生离死别,那丫头给某家提鞋都不配!”

陈庆这才露出笑意:“本侯记得你答应过手下的兄弟,要生十个八个儿女,分别过继给他们继承家业。”

“如今婆娘也有了,你耗费些力气吧。”

“她这毛病其实也好治,多生几个娃就老实了。”

英布嘿嘿笑着:“多谢侯爷提点,某家省得。”

“方才……多谢侯爷仗义执言。”

“以后您指东,英布绝不打西。”

“刀山火海,任凭驱使!”

他一脸正色地作揖行礼,神态十分庄重。

陈庆等的就是这句话。

英布勇则勇矣,但是不好驾驭。

可算是让他诚心投效了。

“英布,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世道不太正常?”

陈庆有感而发。

“侯爷何出此言?”

英布疑惑地看向他。

“就是……商君变法后,打破了士族与庶民之间坚不可摧的界限。”

“但本质上,这场变革不够彻底。”

“诸夏互相攻伐两百余年,还是没能消除掉某些东西。”

“所以……”

陈庆剩下的话没有说完。

我想自己来。

英布听得满头雾水,稍作迟疑就作揖表态:“侯爷您想杀谁,某家就替您除了他!”

陈庆颔首赞许:“好!”

“本侯可记住你这句话了。”

“明日来我府中挑选宅院,尽早把家业置办起来。”

他拍了拍英布的肩头,大步流星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黄昏将近时。

一夜扁舟漂流在波光粼粼的渭河之上。

韩信熟练地摇着双橹,眯起眼睛眺望远处横贯南北的水泥大桥。

“叔叔,咸阳变化好快,简直日新月异。”

“我在城中走了一圈,险些不认识路了。”

陈庆目光慈祥地打量着他:“快吗?我觉得还不够快。”

“朝中迂腐不化之辈比比皆是,直到今日还在妄图阻挡大势的到来。”

韩信没有贸然接话。

他就知道,叔叔叫自己来泛舟一定有目的。

“陛下今冬要去汤谷休养,你知道吗?”

陈庆把视线投向南岸连绵起伏的群山。

“知道,叔叔您说过。”

韩信轻轻点头。

“上次入宫时,叔叔察觉陛下气色有些不太对。”

“早年他服食了太多方士献上的丹药,毒性深入骨髓,无法完全拔除。”

“按照时间来推算,明年……”

始皇帝身体抱恙,或许仅是寻常的风寒侵体,也有微小的可能是大限将至。

陈庆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必须做好两手准备。

“叔叔,您的意思是……”

“信儿听凭调遣。”

韩信二话不说就表明忠心。

“不急。”

陈庆站起来指着远处即将合拢的大桥:“你知道它为何修建得如此之快吗?”

“因为内务府的产能连连攀升,已经到了爆发期。”

“你我想要的,全都会有。”

“准备迎接新时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