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允没答话。
云却桡又奇道:“哎,不过你怎么知道那汉子是被冤枉的呢?万一他真吃霸王餐,那你这岂不是助纣为虐了?”
迟允闲闲道:“本相心情好,乐意。”
云却桡:“……”
“哟,迟大人和云大人。”
迟允和云却桡刚到二楼,就听到有人叫他们。云却桡转头,笑了一下道:“孙将军,真是巧啊。”
大渊的文官和武将在朝堂上自然是不对付,但是在私底下,只要对方与自己没什么深仇大恨,大部分人都愿意维系表面上的平和。
孙令辉也笑道:“是挺巧,二位这是来喝酒?”
云却桡道了一声是,客气道:“今儿遇到了就是缘分,将军不如上三楼与我们同坐?”
“不了,不了。”
孙令辉双手撑在栏杆上,吊儿郎当道:“我这儿有朋友,不去打扰你们了。”
“唔,那先告辞了。”
于是迟允和云却桡就继续往楼上走了。
在迟允的身影消失在二楼之前,他垂眸侧目,刚好与孙令辉对上了视线。
孙令辉用手指点了点栏杆,轻呵,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包厢。
“赢了赢了,”元小飞把牌往桌子上一摔,“掏钱!快点掏钱掏钱!”
袁毅晨拿出了一颗碎银,扔给了元小飞。而程方嗣则起身道:“孙大人,你输了。”
孙令辉抱着手臂道:“小子,你把我的牌给打输了,应该你掏钱。”
程方嗣压根不理,坐了下来继续喝酒。孙令辉瞪大眼睛道:“嘿,你这小子……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你是个抠的。”
“你为难小辈做什么?”
袁毅晨从钱袋里又拿出了一颗碎银子,给了元小飞。这下可把元小飞乐坏了,兴奋道:“谢袁大哥,袁大哥真是太大方了,比我们老大都大方!”
孙令辉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道:“你怎么走到哪里都要提你们家沈帅?”
“那当然,沈帅是咱们武将的骄傲!他最厉害!”
说到这里,孙令辉的笑容突然淡了下来,但很快,他恢复了轻松的神态,捏着元小飞的耳朵道:“你孙大哥就不厉害?我可是教你打了马吊牌。”
“厉害厉害,都厉害!哎哟哎哟孙大哥,疼疼疼……”
孙令辉不知道的是,袁毅晨已经将他的表情收入眼中。但他本就不是什么多话的人,见他和元小飞嬉闹,也只是端起茶杯,不言不语。
“时辰不早了。”袁毅晨提醒。
“行了,回去吧回去吧,”孙令辉伸出手臂挂在袁毅晨的肩膀上,“我这跑了一趟茅厕还饿了,袁大将军,不请我吃点东西去啊?”
袁毅晨问他:“你想吃什么?”
“嗯,居山楼的醉蟹和叫花鸭,福广门的芙蓉鸡片和鳝丝,还有……”
袁毅晨点头道:“可以。”
孙令辉深吸一口气,道:“好兄弟,你此刻就是我最好的哥们了!”
袁毅晨懒得搭理他。
从酒楼出来,两个小辈先离开了。袁毅晨和孙令辉并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你说,”孙令辉回头,道,“程老的儿子现在还真行啊,我瞧着那气质快赶上你了。”
“我?”
“是啊,人也不像以前爱玩了,倒是沉稳了不少。”
袁毅晨沉默了半晌,道:“经历过生死,自然成长得快。”
“可惜啊。”
孙令辉背着手,目光放到了远处。“若是程叔现在还在,估计已经当上骠骑将军了吧。”
袁毅晨停下了脚步。
孙令辉被他盯着看,有些发毛。他干笑了一声道:“袁兄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可没有那种癖好啊。”
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但袁毅晨没接,于是它就随着冷风飘去,孤零零地落在了地上。
袁毅晨突然道:“你虽然年轻,但已经是车骑将军,称一句年少有为并不为过。”
孙令辉甩了甩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哎哟我天,老袁呐你说你突然夸我做什么,我知道吧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是这大庭广众的,还真让人不太好意思,呵呵。”
袁毅晨自顾自道:“所以,就算没有当上骠骑将军,你的路还长。”
“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孙令辉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得不说,虽然袁毅晨这人是个闷葫芦,但他这眼睛也实在是太毒,轻而易举就能看穿他心中所想。
孙令辉这些日子其实很苦闷。
大渊打了胜仗,以沈承聿为首的武将都得到了不少的赏赐,他自然也是如此。沈承聿擢升为大将军,那么骠骑将军的位置就空了下来,朝廷之所以一直没有将这个位置敲定,就是想在几个老将军之间抉择抉择。
但孙令辉知道,这个位置绝对轮不到自己。
他今年三十有六已经做上了车骑将军,这个成就说出去,别说是在武将,就是在整个大渊那都是翘楚中的翘楚。但问题就在于,比他年轻了不少的沈承聿甚至比他还杰出,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坐稳了大将军的位置,并且把朝中的勋贵家族拿捏在了手中,话语权极重。
而现在,沈承聿的声望大有一种越扩越广的趋势。
孙令辉的战功本就不如沈承聿建得那么多,在资历为尊的勋贵中,能掌控住手下的金吾卫已经算是众人给几分面子了。
而新上任的骠骑将军会继续瓜分孙袁二人的声望,那么他们在勋贵家族中的话语权,将会越来越少。
孙令辉不得不为自己,为自己的家族考虑。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这是重中之重。
所以袁毅晨这几句话算是点出了他的心事了。
“事已至此,不想了,”孙令辉拍拍袁毅晨的肩膀,拉着他往居山楼里走,道,“走走走吃饭,饿死我了。今天我肯定得给你的钱袋子吃瘪了不可。”
袁毅晨叹了口气,跟着孙令辉进了居山楼。